涂山鈴記得這一幕,這是她剛回青丘時的場景。
她可以確定了,黎會真的見過他們。
黎會畫好了一幅畫,將畫紙放到一旁,閉眼沉思了一會兒,才提筆畫第二幅畫。
第二幅畫沒有用彩墨,黑漆漆的。
她隨手勾勒,一個只有白色瞳仁,披頭散發的女煞便出現在了紙上,女煞僵著一張臉,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她放了筆,期待地看著涂山鈴,“我絕對沒有認錯,這個女煞就是跟在元君身后的人。”
涂山鈴心情震蕩。
她還命暗衛去查顧憐的下落,卻原來顧憐早就隕落了,尸身還變成了女煞,不僅如此,她還隱隱有變成旱魃的趨勢。
這得有多大的怨氣啊!
究竟是什么事情讓顧憐產生如此大的怨氣呢?
涂山鈴隱隱覺得或許跟顧憐背叛她有關系。
她的行軍路線泄露,之前已經推測是顧憐干的了。
或許她隕落之后,許諾給顧憐的好處,并沒有兌現,不僅如此,為了保守秘密,這個人出手弄死了顧憐。
顧憐的一切期盼變成了夢幻泡影,所以她憤怒,她不甘,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有一點涂山鈴想不通,既然尸變了,是來報仇的,去找仇人就好啦,她怎么滿世界亂跑?就跟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似的。
涂山鈴呼吸一頓。
她一直沒能連成線的證據全都聯系在了一起。
對方隱藏了身份,是如何讓顧憐相信的呢?
顧憐跟在她身邊,別的本事沒有,但是各個世家的情況應該了若指掌。
并不是什么人來,顧憐都會信。
對方一定拿出了顧憐不會懷疑的,證明身份的東西。
而對方讓顧憐背叛涂山鈴,開出的條件也一定很誘人,那個時候涂山鈴已經是天樂元君了,還有什么是那個人能給,而涂山鈴給不了的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利是什么?是金錢,是權力。
要錢,涂山鈴給了顧憐足夠的權限,單次調動不超過五萬兩,都不需要經過涂山鈴的同意。
要權,元君身邊的親信走出去,誰不給幾分薄面呢?在竹山,她也就只比道祖的幾個親傳弟子弟子低一些。
不過這樣的身份,在有的人看來,可能跟侍者差不多。
顧憐大概不甘心吧。
她想擺脫這樣的身份,本身又吃不得苦,那么就只有一條捷徑了——嫁人!
嫁到普通人家做當家主母,說不得還不如在涂山鈴身邊風光。
只有對方的身份地位與涂山鈴不相上下,顧憐才會上當。
而清靜臺九圣里,涂山鈴已知的丟過身份玉牌的人只有薛晉。
薛晉的地位夠高,薛家與涂山鈴不相上下,所以如果有人利用了薛晉的身份玉牌,哄騙顧憐,顧憐為了自己,便索性背叛了涂山鈴。
涂山鈴只覺仿佛撥開了迷霧,好像很多事情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她看著休息室的大門。
門外還站著薛槐。
顧憐是個害怕失去舒適生活的人,必然有一件事情是她背叛涂山鈴的導火索,而有了身孕似乎是一個強有力的理由。
修士懷孕的可能性多低啊,有了孩子,她就不必擔心對方言而無信了。
對方就算不想要她,也得考慮孩子吧,名不正則言不順,如果不娶她,孩子就沒有繼承權,這樣的孩子生了和沒有生又有什么區別呢?
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人可以狠心到連孩子都不要的程度。
涂山鈴還記得初見薛槐時,他說他是被好心的孤魂野鬼用陰氣養大的,他娘是被人勒死的,他那時已經有好幾個月大了。
她心里發寒,她的師兄里竟然藏了這樣一個豺狼般的人物,那么多年了,她竟然沒有發現!
她抬眼朝宋潛看去。
宋潛點點頭,表示自己也想到了。
涂山鈴:“那孩子……”
宋潛握住了她的手,“不會傷害他。”
他不是在保證不會遷怒薛槐,而是說就算利用薛槐找他的生父,也不會傷害到薛槐。
涂山鈴咬住了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件事情,他有知情權,我們得告訴他。”
宋潛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涂山鈴笑了。
她就知道,宋潛是君子,做事情光明磊落,肯定會同意她的主意。
她轉身朝黎會拱了拱手,“這次的事情多謝你了。”
黎會側身避開了涂山鈴的禮,“我也算不上純粹的好人。”
她說完,推門而出。
她做的有些事情有些踩線,她心中不安,只是想盡量彌補而已。
她與薛槐擦肩而過時,說:“二位前輩找你有事。”
薛槐沒有絲毫懷疑,走進了休息室。
涂山鈴看到薛槐,沒有絲毫詫異。
黎會的聰明,她早就見識過了,既然黎會出去了,告知薛槐也不是不可能的。
涂山鈴指了指坐席,“坐吧,我有事情跟你說。”
薛槐沒來由的慌亂起來,他依言坐了,嘴里卻磕磕巴巴地問:“二位前輩,找我有什么事情?”
涂山鈴:“我記得你想尋找父親,對嗎?”
薛槐猛然睜大了眼睛,“前輩知道我父親在哪里?”
涂山鈴搖頭,“我不知道,但你知道。”
薛槐不解,“我知道?我不知道啊!”
涂山鈴:“有一個術法叫夢尋。便是以你的血為引,強行拉與你有血緣關系的人入夢,讓你們在夢中相見。”
薛槐冷靜下來,“這個術法有危險吧。”
涂山鈴沒有說話。
薛槐的唇角彎了彎,接著說:“如果沒有危險,當初我尋父時,二位前輩恐怕已經告訴我這個方法了。
“我能問問出了什么事情嗎?您們是不是在查什么事情?我的身世與這件事情有關,所以你們不惜……”
涂山鈴握住了薛槐的手,“不是的,就算我們想知道真相,也會保證你的安全。
“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你母親有可能是我養大的。
“她就算犯了錯,我也只會懲罰她,不會禍及你,你放心吧。”
薛槐收回了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我母親是您養大的?您是我祖母?”
涂山鈴被噎住了。
如果非得這么攀關系的話,她確實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