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蘇清玖在那地牢中度過了暗無天日的一天。
不過,她自小就愛玩愛鬧,那鎖鏈根本困不住她,趁著守衛不備,她便解開了鎖鏈,悄無聲息地逃到了院子里。
但是,金府高手云集,他們六識異于常人,頃刻間便發現了逃出地牢的蘇清玖,于是從四處云集而來。
蘇清玖左右躲閃,逃過了幾波追殺,但是,她畢竟勢單力薄,武功又稀松平常,千鈞一發之際,從腰間掏出那把火銃,便扣下了扳機,一陣轟鳴之后,黑衣人應聲倒地。
剩余的人,忌憚著她手中的武器,猶豫著不敢上前。
蘇清玖拿槍指著黑衣人,神色凝重。
恰逢此時,南齋和蘇昱從天而降,幾乎同時出現在蘇清玖的面前。
蘇清玖的表情放松下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南齋眼中也有一絲驚喜,兩個人爭著上前為她出頭。
“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們先離開這里。”
“慢著!”一道邪魅的聲音從背后響起,眾人轉頭一看,真是燕承玨風度翩翩地走了過來,他倚著身后的白墻,嘴角上揚,擺出輕松的架勢道:“來者是客,不如喝一杯再走?”
“不必。”南齋和蘇清玖幾乎異口同聲。
話音落下,南齋又冷聲道:“這場交易既然已經達成,郕王殿下便放我們離開吧。”
燕承玨微微一笑道:“本來確實可以放你們離開,只是,你看,這位蘇姑娘殺了我的一個暗衛,這筆賬又該怎么算呢?”
蘇清玖蹙眉道:“你們綁架人在先,,又要殺我在后,我不過是正當防衛。”
“這本王不管,本王只認,殺人償命。”燕承玨邪魅笑道,目光幽冷,眼底戲謔,玩世不恭地說著殘忍的話。
“強詞奪理。”蘇清玖怒道。
“不必同他多說。”南齋冷靜地說道,話音落下,他便抱著蘇清玖企圖離開。
兩人飛躍院墻的時候,天空中忽然灑下一張金色大網。
南齋即刻躲避,躍出大網的范圍。
那網竟然是用天蠶絲制作的,僵硬無比,根本無法用刀砍斷。
好在南齋聰明,能夠借助巧勁,離開大網的攻擊。
但是危險接踵而來,兩人剛剛脫困,一枚金龍權杖便攔住了去路。
金炳雖然年紀大了,但卻身負絕世武功,看他揮舞著那金龍權杖,大開大合,竟能把南齋逼得沒有還手之力。
蘇清玖道:“你放我下來。”
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兩個人都會被抓住的,蘇清玖不愿意自己成為那個累贅,不等南齋放手,她便用力一推,在草地上翻滾了幾下,成功落地。
沒有了蘇清玖的禁錮,南齋的招式一下子凌厲了起來,隨著長劍出鞘,他仿佛是絕世劍仙一般,與那柄劍融為一體,在劍招的開合變化之間,將金龍權杖的猛烈攻勢一一化解。
高手過招,那些小蝦米們顯然是插不上手的,但是蘇清玖還在,他們頃刻間將目光看準了蘇清玖。
若是能夠拿住她,去威脅南齋,一樣是個不錯的選擇。
蘇清玖明白這些,始終緊握著槍,冷靜沉著地防備著。
黑衣人也很謹慎,悄悄地將她給包圍住。
人畢竟很多,她沒有辦法一一擊斃。
就在對峙期間,那黑衣人突然齊齊發力。
蘇清玖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不是不知道,這群人選的是魚死網破的打法,一群人,從四面八方對她發起進攻,而她的槍只能夠對準一個人,她可以打死一個,甚至幾個,但沒有辦法同時打死全部人,那么,便總會有一個人能夠擒住她。
她雖知道如此,但她還是不愿意率先開槍,即使早已經知道世間的殘酷,殺戮都是她最不愿意面對的選擇。
在走投無路之下,她還是扣動了扳機,一個黑衣人應聲倒地,她又憑借著靈活的身法躲過了一個人的襲擊,剩下兩個的長劍幾乎已經要洞穿了她的心口,而在那一瞬間,南齋抽身來救,用長劍挑開了黑衣人,又是傾盡全力的一掌,兩人直接被拍飛了出去。
蘇清玖驚魂未定,被南齋從地上拉了起來。
“沒事吧!”
蘇清玖搖搖頭,她震驚又心疼地看著南齋,心口感覺到微微泛酸,她確實是沒事,可是,她眼睛好,瞧見那金炳的權杖剛才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南齋的背上,他們兩個人,今天很難逃得出去。
南齋很快又深陷了與金炳的纏斗之中。
黑衣人見沒有拿下蘇清玖,反而又折損了性命,猶豫著不敢上前來。
“阿昱,你去抓住她。”燕承玨彎起嘴角說道。
蘇昱冷著臉,目光復雜地看著蘇清玖,一步步慢慢地朝她走過去。
蘇清玖心情更為復雜,面前朝她走過來的人,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他們之間關系極好,曾經是無話不談的伙伴。
可如今,他們卻刀劍相向,他們卻互相傷害。
她的手像是握著百八斤重的鐵塊,沉得根本舉不起來。
而蘇昱也沒有打算用巧妙的輕功躲避蘇清玖的火銃,而是筆直地朝她走去,好似死在她手上,也在所不惜似的。
“蘇昱,我知道你從小就與眾不同,只是我從沒有想過,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面對彼此。”蘇清玖心中意難平,這比什么都讓她難過,那種鉆心的感受,叫人難以言說。
蘇昱笑道:“你沒有想過,而我卻時時刻刻都想到了今日,每每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從睡夢中驚醒,我夢見,你拿著劍指著我。”
“你既然害怕,為什么還要這么做?”蘇清玖質問道,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蘇昱自嘲:“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不一樣的,我無法擺脫命運給我的枷鎖,小玖,你別猶豫,今日要不就是你殺了我,要不就是我殺了你。”
“你別過來!”蘇清玖舉起了手,黑洞洞的口子正對著蘇昱,只要她輕輕地按下去,蘇昱就是死。
“你殺了我吧。”蘇昱面色卻很是從容,“若是我這一生注定以悲劇收場,我寧愿那個人是你。”
“你……”
“你開槍吧。”他嘴角上揚,眼中閃著淚光,那晶瑩的淚珠,一下子晃動了蘇清玖的心,她還是狠不下心來,她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太過于心軟了。
“小蘇,這個女人三番五次害你,早點殺了了事。”那如洪鐘一般的聲音傳來過來,聲音的主人,便是儼然與南齋纏斗的金炳。
蘇清玖心中忽然一陣,目光深邃地看向了金炳,上一個,用這種教訓一般的語氣跟玉公子說話的,是個戴著鬼面具的人。
她還記得在玉峰山的那個晚上,帶著玉公子逃跑的人。
是他。
蘇清玖的這一望,明白了心中的疑惑,同時也被金炳收在了眼中,當下便動了殺機。
一道鋼針,出神入化地從金炳身上飛了出去,鋼針散落開來,化成無數的密密麻麻的黑點,沖著蘇清玖而來。
蘇清玖聽說,每一個厲害的高手,都會偷偷練一招防身的武功,那武功不輕易用,一旦啟用,便威力無窮,取人性命,絲毫不在話下。
南齋意識到事情不對,抽身來擋,也只能擋去一部分的鋼針,仍舊有許多,沖著蘇清玖而來。
太快了,那種級別的速度,根本不是她能夠躲掉的。
在那個一瞬間,死亡離她太近了,時間都幾乎停止了。
黑點越來越近,而她的大腦一瞬間宕機了,等到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并無不妥,再定睛一看,離她半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他對她微微一笑,像是天上的太陽一般燦爛。
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半帶捉弄,半含情深地說:“小玖,你這個頭,還不夠高啊。”
蘇清玖心里突然一酸,對他的恨意再也提不起來了,她難過的像是堵了什么東西在心口上,說不出來,不上不下的。
“別哭。女孩子哭花了臉,是嫁不出去的。”蘇昱的笑容總是像太陽一樣,她以前以為,他就是那樣,玩世不恭的,從不會感到煩惱。
可是,她今日,仿佛有些理解了,他那陽光地笑容背后,掩藏起的哀愁。
時光記憶像是碎片一樣從她腦海之中飄過。
蘇昱偷偷攢錢給她買糖糕,他們兩個人在元宵燈會的時候偷偷跑出府去玩,遇到匪徒的時候,他像個大哥哥一樣,拿起一塊石頭攔在她面前……
原本,他們有太多太多美好的時光可以懷念,原本,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親人,……
不知道什么時候,這一切都變了。
又或者,一開始就是錯的。
蘇昱整個人都倒在了她的懷中,隨后,鮮血流了滿地。
她木然地看著陽光背后的蘇昱,背上都是千瘡百孔的傷痕。
他死了,幾乎都沒有留下什么遺言,這么突然地就倒下了。
就在金炳施展出鋼針的剎那,南齋也尋到了機會,一劍重傷了金炳,趁著這個機會,她拉起蘇清玖,便快速地逃出了金府。
他身邊的十二個暗衛在外面接應,掩護著南齋離開,兩人總算是逃出了狼窩。
蘇昱死了,蘇清玖好幾日都處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下。
南齋害怕燕承玨狗急跳墻,將蘇清玖帶在了身邊,兩人都在龍湖小筑里落腳。
淅淅瀝瀝的小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了,在湖面上蕩起一個又一個漣漪,天色也漸漸轉寒了,那晚風一吹,單薄的素紗衣已經擋不住寒意。
湖邊小亭中,少女臨湖而坐,目光空空地落在碧綠色的湖心。
遠處而來的腳步聲,輕輕的,深怕打攪了她。
雪晴小聲地問道:“我們家姑娘這是怎么了?”
“具體是什么,我們也不知道。那日跟著南先生回來就這樣了。這幾日,殿下和南先生都有要事要忙,深怕蘇姑娘有什么閃失,這才接了幾位過來,千萬要好好勸勸她,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這幾日連茶水都沒有用多少呢。”
“嗯嗯,多謝周統領了,您先去忙吧,這里便交給我了。”
雪晴十分周到有禮地送走了周牧,轉身時輕嘆了一口氣,收拾心情,大步走到了湖邊。
一向大大咧咧的雪霽,今日話也少,三人站在蘇清玖的身后,一時間都變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了。
蘇清玖察覺到了幾人來,懶懶地往后看了一眼,輕聲道:“你們怎么來了?”
“是南先生擔心您,叫奴婢們來伺候著。”雪晴低聲道:“姑娘,有什么事情,便說出來,別放在心上。”
“沒什么。”蘇清玖展露出蒼白無力的笑容,輕聲說道。
其實這么多天,她也想明白了,就當是陪著自己度過一些時光的人,突然間走了吧。
她沒什么事情,這三個丫頭倒是齊齊先哭了起來,尤其是春兒,眼淚說來就來,一下子就攢成了兩條小河。
蘇清玖青筋直跳,頓時覺得頭疼,“我都沒有哭,你們怎么跟著哭了起來?”
雪霽道:“我從沒見過姑娘如此難過,我也難過嘛,還不能讓我哭一哭了。”
話落,她哇哇大哭,春兒聽到這里,哭得更大聲了。
蘇清玖揉了揉太陽穴,心中暗道,南齋這是給我找了三個麻煩回來。這哪里是來安慰我的,分明是來為難我的。
她只能一個個地勸說,“好了好了,我沒事,我高興著呢,你們也別哭了,跟我說說,家里情況如何?”
“姑娘不難過啦?”雪霽頓時就雨過天晴,俏皮地道。
雪晴回道:“府中一切都好。這幾日啊,六殿下帶著軍令,直接抄了劉顯的家,搜出了劉顯與郕王殿下往來的一大堆書信,如今劉顯已經下了大獄了,郕王殿下恐怕也不能幸免。六殿下圓滿完成了任務,很快要班師回朝了。姑娘,您與六殿下關系那么好,不如帶我們一起去京城見識見識吧。”
蘇清玖瞪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一眼,心中卻暗自想到:這么機密的事情,怎么會弄得人盡皆知呢?
郕王殿下就算是一時處于弱勢,也不會全無幫襯,如此高調,豈不是引人來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