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

黃城主的聲音也沙啞了不少。

“沒想到我竟然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他的話沒有說完，最后都化作了無聲的嘆息，“不管你相不相信，你說的關于你二叔的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

這個時候，就算黃城主再不想被眾人看到，但家丑暴露已經是事實，他苦笑著看向謝六爺和晉王：“我老了……既然今日你選擇了謝先生和晉王，這黃金城中的事，以后就交給你吧。不管你準備以什么樣的方式帶城中的百姓走什么樣的路，我都希望你不要忘記方才你同我爭執時的本心。”

谷峰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他看著一下子像是蒼老了許多的黃城主，心中不難過是假的，但此時的他卻做不出勸慰的事來。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父親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權給自己。

“你——”谷峰有些不可置信，旋即是苦笑，對，苦笑，并不是常人接替父兄取得掌舵權時的喜悅，他的聲音沙啞而疲憊：“晚了。早就來不及了，如果三年前我同你說二叔的野心時，你能夠相信我，也許事情還不會發展到這般地步，但是現在——爹，你真的以為自己手中那些人，衷心的還是你嗎？”

黃城主因為谷峰的話，神色一變再變。

“不可能！”

他從心底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當年那些和自己發過誓拜過把子的兄弟會背叛自己。

“他們都是和我一起同生共死過的兄弟，怎么可能會背叛我！”

谷峰什么都沒說，但他看黃城主的目光卻又像是什么都說了。

是啊，如果他們沒有背叛，那為什么谷峰都能夠知道的關于黃二爺做過的那些事，唯獨黃城主不知道？黃城主也很快想到了這件事，臉上的血色瞬間盡失。

“他、他怎么會變成這樣！”

“以前他明明是最乖巧不過的……”

很明顯，比起谷峰的突然失控，讓黃城主更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二弟會變成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

謝明歡看火候差不多了，推了推身邊的晉王，暗示的意思很明顯。既然黃城主已經放話要把黃金城交給谷峰了，那這個時候晉王開口，和谷峰盡快把黃金城的歸屬定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

謝明歡的這點小動作，被謝六爺看在眼里，他戲虐地看著謝明歡，心中更加感慨，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這還沒有嫁出去呢，就每時每刻都在為司馬家著想了。

晉王反握住謝明歡的手，寬大的衣袖蓋住了兩人有些不合時宜的動作。他輕咳一聲，目光看似輕飄飄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在谷峰看來，卻壓力巨大。

“本王的時間有限，谷公子是聰明人，還是抓緊時間辦正事吧。”

谷峰聞言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又松開，他很快鎮定下來。

“王爺說的有道理。”

“不如現在我就帶謝先生和王爺到城中轉轉？”

晉王瞥了他一眼，臉上閃過一抹玩味的表情。

“不必了。”

“你還是留下來好好和黃城主交接吧。”

谷峰心中其實是更想親自帶他們去的，但晉王的話看似簡單，他卻聽出了威脅。其中的意思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晉王這是讓自己盡快把父親手中的勢力拿到，好用來收拾二叔。

晉王的話沒有人反對，甚至謝六爺等人已經起身，跟在晉王身后出去了。谷峰嘆息一聲，知道就算是在這城中，對于這些人來說也并不在意那些潛在的危險。

他重新將目光轉向父親。

“爹，這些年你手里暗中的那些人脈，尤其是和上面聯系的人，都告訴我吧。”

“如今只有咱們早一步排查出都是誰投靠了二叔，城中的損失才會更小。二叔野心勃勃，但他根本不知道晉王的實力有多強大，就沖謝六爺這樣的人，愿意親自到北武城來幫晉王，就說明他根本不是以往咱們調查到的那樣，是個簡單的紈绔，甚至也不僅僅是他在北地這段日子所表現的。您老了，我的身體又這幅模樣，我從來沒有期待過要從您這里得到什么榮華富貴，恰恰相反，我只希望當年和咱們一起開開心心搬到城里的叔伯們，能夠在我的努力下，開開心心無所顧忌地重新回到北武城，回到他們的老家，能夠兒女團聚。”

黃城主怔怔地看著谷峰。

不，現在不應該叫谷峰，他真正的名字叫黃劭峰。

從患上怪病不得不離開黃金城，獨自在北武城用別人的身份生活開始，就連谷峰自己，都很少想起自己原來的名字。甚至在林家的三年里，他恍惚間都覺得自己就應該是谷峰，雖然身負家仇，但卻能夠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中。

什么時候，當年那個會因為能夠騎在自己的脖子上開心的大笑的兒子，已經長成了讓他陌生卻又心中隱隱驕傲的模樣。谷峰之前說的沒錯，這些年是他困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中，原本還記得關心峰兒，但是后來，也許是感覺失去了希望，所以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黃金城上，放在了培養二弟身上，他想著如果峰兒真的熬不下去了，那他就把黃金城交給二弟，陪峰兒一起離開。

可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他以為自己的計劃很完美，卻忘記了也許從一開始，自己的兒子在意的就從來不是生死，他在意的只是最簡單平凡的生活，和不應該遲到的關心。

黃城主越想目光中對谷峰的愧疚之意更深。

但他從來不是一個善于表達自己的人，最終他只是把這些悔意放在了自己的心里，開口說話的時候卻是指向了大堂墻上掛著的那幅畫。

“都在畫后面了。”

“當年黃金城能夠在北武城平安無事地建立發展起來，都是靠后面這些私下的約定，還有一些迫不得已的手段。”

谷峰神色明滅不定。

他上前掀開那副名畫，果然看到墻上有一個凹進去的四方空間，里面擺放著一個木盒子。將盒子取出來，谷峰當著黃城主的面將盒子打開，只是……盒子里面的東西，卻讓谷峰的臉色更加奇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