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爾還在憤憤地回憶著當年沒有喝到什錦湯的遺憾。
琪兒已經端起碗直接干了。
“好喝。”
她問謝明歡：“小姐，你還要不要？奴婢再給您盛一碗吧。”
謝明歡搖頭：“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茍熊奇怪地看著幾個人的互動。
這琪兒只是謝明歡貼身的大丫鬟，吃飯的時候卻并不用在身邊伺候，反而可以一起坐下用飯。那位明安公子，也是謝家未來的掌權者，安靜的像是位深藏閨中的大姑娘。還有那個一會師姐，一會師弟，說的最歡的少年，明明是外族人的模樣，但他竟然就是那位天下第一的名士謝六爺唯一的弟子。
至于大胡子的胡書，是江湖俠客，貼身保護謝明歡，倒是看起來像唯一的正常人了。就連謝明歡，茍熊都覺得別看她表現的很正常，但就看著眼下的情形，他都覺得這位晉王妃肯定不簡單。
他在打量別的人時候，實際上別人也在暗中觀察著他，心中升起了對他濃濃的好奇。
謝明歡心中回憶著之前晉王對茍熊此人的評價。
“是個倒了八輩子霉的好官。”
“為什么說倒了八輩子霉？”
“茍熊此人今年三十有八，據說少年時也是天才，十四歲就入仕，立志要做個為民請命的好官，但卻因容貌長相不如人，在殿試上愣是從狀元之才被昏庸的皇帝一錘定音，隨便定了個還沒有進前十甲的名次。”
“二十多年前，還不是末帝當政吧？那時候前秦就已經這般了嗎？”
“你以為呢，若不是這樣，怎么可能選的出末帝這樣的繼承人。”
“你說的很有道理。那之后呢？”
“茍熊被隨便分配到了邊陲小地方，一待就是五年，好不容易等到回盛德述職的時候，正趕上末帝登基，末帝登基之后第一個寵妃小柳氏是個民間女子，她是被迫和情郎分開，被當地的官員強行押送入宮的。茍熊回來的路上，好巧不巧遇到小柳氏的情郎，并決定要幫他二人，于是還沒有見到末帝的面，就已經走在了得罪末帝作死的路上。”
“這果然是時運不濟。”
“這些和他之后那些倒霉事相比，都不值得一提呢。”
“后來？”
“茍熊答應幫小柳氏的情郎，直接得罪了末帝。但那時候末帝剛登基，還不敢隨便處死官員，干脆將他繼續發配到塞外，之后許是對他耿耿于懷，所以在后面的十余年里，只要末帝想起這個人，就重新將他發配。那時候北地已經控制不了邊塞那些外族人，于是但凡被外族人燒殺搶掠過后，一片狼藉的地方，末帝就派他去，這一折騰就是十幾年。”
“茍熊原本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書香世家出身，原本茍熊十四歲入仕，女方家里對他很是滿意，但誰能料到入仕到成年的這短短幾年時間里，他的前途是瞬間由明轉暗，后來姑娘的母親擔心女兒嫁給茍熊受苦，據說是私底下補貼了茍熊一大筆錢，取消了婚事。茍熊沒有要錢，但婚約解除后，他也沒有再娶其他人。”
“茍熊現在有一個兒子，很多人傳是他在外面做官的時候，和當地的賤民所生，但據本王派去的人了解，這個兒子并不是茍熊的骨肉，好像是當年在邊塞曾經救過他的一個屬下的孩子，那位救他的屬下去世后，他便將孩子帶回家，當自己的親兒子養著。”
當時謝明歡聽完這位茍熊大人的平生，心里是充滿了無限敬仰和欽佩。
這樣的人應該就是那種天生被派來要解救世人的菩薩吧。
只是眼下真正見識到茍大人的本人，謝明歡看著總是覺得多了那么一點點違和，感覺很別扭。
茍熊猜不到謝明歡在想什么，但他能夠感受到，謝明歡在打量自己。
這讓他有點緊張，明明都是一把歲數的人了，竟然會被一個不過雙十年華的姑娘看的緊張，茍熊心里有點氣自己，經過一番復雜的心理斗爭，他挺了挺肥厚的胸膛，擺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回視謝明歡的目光。
謝明歡差點被茍熊這一舉動逗樂。
她連忙表達自己方才的歉意：“茍大人，實在對不住，本妃方才想起王爺曾經對大人的評價，心中不免又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失態了。”
茍熊面上不顯，但實際上心里驚訝壞了。
敬佩之情？
晉王夸自己了？
驚訝過后，又有點委屈，于是乎這么大噸位，又這么大年紀的茍大人竟然又因為謝明歡的這番話，紅了眼眶。
“茍大人這是怎么了？”
“無事，無事，本官就是乍聞王妃提到敬佩之情，斗膽猜測許是王爺認可了下官，這么多年了，終于讓下官等到了，等到了一位認可下官的明主。”
謝明歡：“……”
這位茍大人竟然還這么多愁善感，這是謝明歡不曾料到的。
拓跋爾在旁邊都看呆了。
他悄悄地給謝明歡使眼色，師姐，你方才那話到底幾個意思啊？怎么還把這狗熊大人說哭了？
謝明歡也很驚訝，驚訝之余，心中不免對茍熊更多了幾分敬意和唏噓。雖然他的外表初次會讓人有些忐忑，但卻有一顆赤子之心，哪怕經歷了小半生的磨難，被當權者像是一個皮球般踢來踢去，根本不曾獲得正眼對待和尊重，但他卻一直保持著那顆赤誠之心，對百姓一心如故，這樣的人，是大慈悲大境界的人，能夠認識這樣的人，是她的幸運，也是王爺的幸運，更是北地的幸運。
謝明歡親自給茍大人倒了一杯清茶，語氣再誠摯不過。
“茍大人，王爺說了，您是一位好官，或許曾經北地的掌權者不曾給您公道，但北地的百姓都記得您這年為他們做的那些事，同樣，王爺也記得。”
“今朝有緣和茍大人共事一場，本妃便先在這里先王爺一步，祝茍大人未來平步青云，達成心中所求。”
謝明歡的這番話，讓茍熊哭的更厲害了。
真的，從來沒見過一個中年大胖子這么哭。
跟著茍大人一塊來的心腹手下也都驚呆了，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輕易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