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眼中西施
殷九明夠君子,可她只是尋常女子,不是女君子啊。
剛才在路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竟然又隱隱有突破心底防線,直竄腦海,勢頭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蕭櫻心中叫苦,她就不該輕意點頭答應來殷府。
殷九明是何等機敏之人,怎么會察覺不出蕭櫻的心不在焉。其實他也沒比蕭櫻強多少。
對面坐著的姑娘,是他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想看到的那個。
她不是美人,甚至和時下的姑娘有著天壤之別,可他就是覺得她漂亮,耐看。哪怕她一身粗布衣裳不施脂粉,在他眼中卻比那些身上披著綾羅綢緞描眉畫眼的姑娘看著順眼千百倍。
她聰明。
她堅韌。
她有著時下姑娘沒有的好品質。
她不畏艱險,為了替死者伸冤,她勇往直前。
艱難險阻,荊棘密布,都不能阻撓她。
這樣的姑娘,這輩子他第一次碰到。
他何其有幸,和她相識相知。他們一起遇險,一起破案,一起替死者伸冤,一起將真相找出,還人間一個朗朗清平。
可蕭櫻是個姑娘,他不能唐突了她。
眼下,他自己身邊還危機四伏,怎么能私心的將她拉到身邊和他一起承受。
想到這里,殷九明心思沉了沉,努力將心思拉回正題。
“阿櫻,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蕭櫻先是愣了愣,隨后努力回想殷九明剛才問了什么。
然后瞬間將腦子調動起來,苦想。她得把注意力轉移到今晚的正事上來。
好在她還算有幾分自知之名,知道自己不算美人。
所以不會天真的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會對她一見終情二見傾心。
她性子也不好。不溫柔不體貼,女紅不精,廚房不進,實在和時下的姑娘們格格不入。她這樣的……看來注定要孤獨終老了。
認清了形勢,會讓自己死心的容易些。
“繆公子一口一個清水衙門。賈捕頭也說撫陽縣衙是太平郡九郡中最窮的一個。我們不如……趁機弄個副業,好歹給縣衙籌些銀子。也讓繆縣令能睡個安穩覺,不必時時為銀子發愁。”
每個縣衙的差役都是有定數的。
朝廷按人頭下撥銀兩用度。
偏偏繆縣令是個心軟的,遇到家境困難的開口相求,便會大開方便之門,替人在衙門安排個差事。久而久之,差役人數超標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多出的人,月銀便需繆縣令張羅了。
他是拆了東墻被西墻,日子過的十分捉襟見肘。
“副業?愿聞其詳。”
“就是用銀子買命……第一天,一萬兩。第二天,五萬兩,第三天,十萬兩……”
殷九明臉色微變,然后迎上蕭櫻眸中的淺笑,突然意識到自己恐怕是想偏了,蕭櫻性格剛烈,最是嫉惡如仇,絕不會真的讓那些人逍遙法外的。
“繼續。”
“五哥不會真的以為他們花了銀子,便能逍遙法外了吧。五哥想錯了……
這案子,其實到了這里,很多人便會結案了。再查下去,恐怕會出大事。
五哥想啊,能在正陽樓動輒一擲千金的,會是些什么人?一定是撫陽鎮有頭有臉的人家。殺人游戲恐怕不是他們的初始。最初,誰也不敢從殺人開始。
也許是調戲個姑娘。
或是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只是這些人越玩越瘋,越玩越覺得不夠刺激。
最終,殺人游戲開始了。
他們選的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本地的姑娘皆是些出身貧寒的。外來的姑娘都是些無依無靠的。
這樣盡可能的不引人注意。
所以我認為,他們殺的人,恐怕不止這些。
還有些姑娘,我們恐怕永遠不會找到了。”
“是我……是我家殿下的錯……”
“五哥不必自責,也不必替五殿下將過錯攬上身。這種事……并不是誰的錯,而是那些人太過喪心病狂。我所說的罰銀,便是讓他們主動站出來,承諾他們只要交了銀子,便不追究其傷人之事。
因為,不可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若真的將這些人收押,審判。撫陽鎮會亂的。甚至整個太平郡都會大亂……五殿下得太平郡為封地,想來,幾位皇子中,并不算得寵的。可即便不得寵,也會有人暗中覬覦著……
畢竟是皇子,儲君之位畢竟懸而未決。在此之前,一切都可能發生。
自然是能打壓一個是一個。所以,撫陽不能亂。”
殷九明覺得蕭櫻的話,就像一股甘露,緩緩的流進他的心里。
甜的他幾乎……幾乎想不管不顧,不管不顧的把她強留在身邊。
可是,不能。
他不能害了她。
“你甘心?”
這些人不殺盡,你可甘心?
蕭櫻搖頭。“不甘心。可是大局為重。”
說完這句大局為重,蕭櫻低下了頭,殷九明眼尖的看到蕭櫻眼中似乎有淚光。
他的心突然針扎般的一疼。
“當真讓他們用銀子買命,再不追究?”
“自然不是。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不能一下就牽出這么多人。那會動搖撫陽根基的。可這些人記錄在冊……難道還能跑了他們不成。
我們可以一個一個的收拾。
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會將他們誅盡。會讓九泉之下的姑娘們瞑目。
五哥,原諒我不能替那些枉死的姑娘伸張正義。”
蕭櫻這番話,難道真的和殷九明無關嗎?
鬼都不相信她做這樣的決定和殷九明無關。如果以她的本性,會不惜一切揪出幕后那些人,他們草薦人命,蔑視人命。
命運也會蔑視他們,將他們玩于股掌。
可那樣的話,撫陽鎮必亂。
撫陽鎮出事,自然連累平王。而殷九明是平王的心腹,難免要受牽連。
所以……她才會……避重就輕。
“為什么?阿櫻,你不是個會輕意妥協的女子,為什么?”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一番完全偏袒他,偏袒平王的話。
“哪有什么為什么。我都說了大局為重。總不能真的把撫陽攪個天翻地覆吧。若真的鬧起來,恐怕繆縣令也會獲罪。還是,從長計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