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訟

第四百七十九章 真正的見家長

第四百七十九章真正的見家長(二合一章)

云公子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鳳戈輕嘆一聲,隨后粗略說了蕭櫻的經歷。

“重傷;失憶;為了填飽肚子去衙門當仵作……你可是郡主!”

鳳戈先前并未透露太多蕭櫻的事。所以云公子的認知里,便是傳言中那個糾纏鳳曄不放的草包郡主。

今日一見,說判若兩人都是客氣的,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只是云公子也沒想過一個小姑娘能有這么“精彩”的經歷。簡直比坊間流傳的話本子還要精彩百倍。話本子那種東西已經是那些酸文人窮盡腦子想出來的,而蕭櫻身上發生的簡直就是……馨竹難書。云公子自認自己這輩子也算是見多識廣。

而且自身經歷足夠傳奇,所以對于旁人的人生經歷向來只有鄙夷的份。

可是蕭櫻的經歷……他看向鳳戈,語重心長的說道:“現在我相信你說的‘為了遇到,窮盡一生運氣’這話何意了。”云公子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這輩子運氣著實不錯,他這種出身,別說位高權重手握重權了,放在別人身上早就死八百次了。

可他不僅活的好好的,而且還活的庚帝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卻也莫可奈何。

這運氣也算是萬里無一了。

所以,他注定一世孤獨,沒有鳳戈這樣的好運,能尋到摯愛姑娘攜手。

鳳戈笑的很矜持,只是看向蕭櫻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得意之色,想來云公子這句話還是頗合鳳戈心意的。

收拾好碗筷,蕭櫻表示想要逛逛這個農家小院。

小院外面看著挺寒酸,進了院子也不覺得多富足,可它竟然有個后院。繞到后院倒是別有洞天,蕭櫻剛才做的菜,便有兩種是出自后院小菜園子。

蕭櫻覺得挺親切的,好像看到現代大爺大媽們開墾出的農家菜園子。

菜園子最外圍還種著一些果樹,只是葉子落盡實在看不出什么品種。

蕭櫻挺有研究精神的挨棵觀賞著。

同時給那兩人留出說悄悄話的時間。鳳戈帶她來這里,絕對不止是簡單的讓她見一見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皇叔。他們應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蕭櫻如果硬著頭皮留下來,或許兩人也不會避開她。

可有些事情,鳳戈想讓她知道,便會告訴她。不想讓她知道,她還是避一避為好。雖然她總強調兩個人互相喜歡就不應該有秘密。可誰心底沒點自己的小九九呢。

她當時把真相告訴鳳戈。

也實在是因為自己這身際遇太難找借口了。失蹤一年時間,便玩了出大變活人。

很多事情她雖然能推到失憶上面。可畢竟一個謊言往往要用十個謊言來圓,蕭櫻自覺精力有限,實在編不出那種囫圇的謊言,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在她眼光不錯,摔的挺是地方的。鳳戈不僅不生氣,反而因她說出真正的身份,而使得兩人關系更親密無間。

她在現代性子其實有些古怪,而且有點大女子主義,覺得世間萬事,她都能自己解決。所以性子頗有幾分……盛氣凌人。

以至都踏入工作了,始終無人欣賞和追求。

其實蕭櫻挺害怕鳳戈知道那些過往的。如果他知道,她在現代時就是個……齊皇后那樣的人,自覺諸事都能掌握,然后萬事都要自己做主。

只是想想,蕭櫻便覺得后背發涼。

連她自己都不由得懷疑,她以前為什么那么要強?

又沒人給她頒個最盛氣凌人獎。到了這里被現實打壓,才將她靈魂里帶著的那些驕傲打碎。最終鍛造出一個全新的蕭櫻。

她在變,鳳戈也在變,他們兩個看似圓滿,可都在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她沒經驗,他也沒經驗,他們像兩個懵懂的小孩子,邊做邊學習如何經營一段長長久久的感情。蕭櫻一邊出神一邊胡亂想著……

院中。

鳳戈和云公子沉默以對。

“小五,其實那條路并不好走……”鳳戈明白他說的是哪條路,他沉默著,并不否認。

“我其實不建議你去走那條路。你現在這樣,我覺得很好。以后不管誰當了新君我都有法子保全你。便是我護不住你,還有長寧……看在長寧的面子上,只要你沒有野心,誰也不會為難你。”

到時候,興許他能帶著長寧回太平郡。

這些鳳戈何嘗沒有想過。可是,他從小到大心中只有一個念想,便是因為這個念想不管遇到什么。

被冤枉也好,被親人背叛也罷,他都沒有隨波逐流。他想有一天,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而活。

到了那時,才是真正的自在,真正的不懼一切。

在他那樣的環境中長大,阿櫻說過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心理問題,雖然鳳戈不大明白心理問題算不算是病?可不能否認蕭櫻說的很有道理。

他總感覺自己朝不保夕。

總覺得暗處有無數人在窺探著……

在認識蕭櫻前,他甚至很難深眠。和蕭櫻睡在一起雖然好了些,可隔三差五也會被噩夢侵擾。他想杜絕這種噩夢,再不想讓自己處于朝不保夕中。

尤其現在有了蕭櫻。

沒有足夠的權勢,他要如何保護他的小姑娘。

他的阿櫻那么好,引得旁人覬覦。他如果任人魚肉,他的小姑娘怎么辦?

“……你如今掌管刑部,宗人府那幾個老家伙對你比對我父皇還恭敬。看起來活的十分體面,可你告訴我……這些年你過的好嗎?會不會總做噩夢,總能夢到自己置身烈焰之中。前進不得,后退不得,似乎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都是死路。

貴為皇子,有自己的封地。聽起來似乎不錯。可真的便能保證新帝不會斬草除根嗎?我們鳳家……可從沒有那種溫情脈脈的兄弟情。”鳳戈語調并不激烈,可就是因為這樣幾乎稱得上平板直述的語氣,反倒讓云公子無法再開口。

這種感覺,他怎么會沒有?

可以說前二十年,他每天都活在戰戰兢兢之中。

生怕哪天睡下去便再也無法醒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和鳳戈才能成為忘年交吧。

“便是我開口,宗人府那些老家伙恐怕也不會松口。你知道的……有些東西,明知道已經腐朽了,哪怕爛得見了骨頭,他們也要抱去墳墓。”

鳳戈露出不以為然之色。

“那是因為你不夠強大,一旦你夠強大了,那些老頑固只有抱頭鼠竄的份。”鳳戈大刺刺的說道,云公子捂著胸膛,覺得自己心臟都快停擺了。這小子,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也說的出口。

可是……聽著好痛快。

他就喜歡鳳戈這個調調,這種蔑視天下唯我獨尊的調調。

當初救下他,也是因為小小一個孩子,站在驚馬間處變不驚,那雙眼睛……那雙看向四下的眼睛,泛著冷冷的光亮。

他突然便想到了自己,孤獨的,孤僻的自己。于是順手把鳳戈帶回了家。那之后,這孩子雖然依舊冰冰冷冷的,便偶爾會來找他。漸漸的,也便熟悉了。

五個皇子,要讓云公子選一個,他自然會選鳳戈。

可是……

鳳戈并不是最有競爭力的那個皇子也是事實。在云公子看來,其實這個皇位無甚興趣,他若喜歡,也許若干年前便會搶來自己坐了。可坐在皇位上又能如何。

百姓們過的好了,證明你有治理天下之能。可百姓們會說這是身為皇帝應該做的。

百姓們過的不好,你就是個昏君了,青史留罵名的昏君。

當皇帝便真的自在了嗎?被宗族那些老東西明里暗里的約束著,朝廷們堂而皇之的敷衍著。

連后宮那些妃子們,一各個也是戲精俯身,什么情啊愛啊的……到頭來不過是替自己籌備后路,替家族謀得好處。

可鳳戈有一點卻沒有說錯。他們這種人……他和鳳戈這種人,自幼便活在算計排擠中。對人很難有信任之感,他最初也不信任鳳戈,鳳戈也不會信任他,他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做到彼此相信,相信對方不會害自己。

如果登上高位,登上那至高無上之位。

摒棄宗族的束縛,能真正管束朝臣,也許真會如鳳戈所說,到了那時,他們便能睡個安穩覺了。

“……先成親。”云公子最后說道。

“那是自然。等蕭二皇子到了,我立時登門求親。”

“其實蕭家比起鳳家,真的好多了。雖然都說蕭氏王朝粗俗,難登大雅之堂,可他們活的可比我們自在多了。”“在蕭家人眼中,我們這些人恐怕都是些吹毛求疵的,每日蠅營狗茍的就為了討口飯吃,才是真的難登大雅之堂。”鳳戈說完,兩人都笑了。

云公子想到了蕭櫻那幅隨性卻又透著股韌性的性子。

想鳳戈的話不錯。在蕭家人眼中,他們鳳家其實沒什么可取之處。

蕭子彥如果同意女兒嫁進鳳家,也不是沖著那所謂皇妃的名頭,而是他真的疼女兒。

為了女兒開心,他寧愿冒這樣一個大風險。“……成親后,我帶你進宗人府。”

宗人府這種設置其實挺累贅。說是為了皇室血脈。宗人府負責記錄帝王譜系,記錄宗室子女嫡庶,出生年月,甚至婚喪嫁娶它也要參一腳。宗人府由宗令掌管,這一任宗令是個年逾古稀的親王,按輩份算,應該和鳳戈的皇祖父一個輩份。

是鳳氏活在世上最年長的一位。

許是活的太久了,他如今越發以所謂鳳氏血脈不能被混淆為己任。但凡鳳家子嗣,他都恨不得往上追溯三輩。

鳳戈娶了蕭櫻,最難過的一關便是宗人府那個老古董了。

“多謝。”

“我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成親了,也不會有自己的子嗣。我其實一直當你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所以把阿櫻帶來……你看過是不是放心了?”

云公子登時瞪大了眼睛,嘴里嘟囔著‘渾小子。’

蕭櫻回來的時候,兩人在聊詩詞。云公子表示蕭櫻那首詩簡直是神作。鳳戈則說這種神作,蕭櫻肚子里裝了一籮筐。

以至云公了看向蕭櫻時眼睛都是直的。

一肚子詩詞的姑娘啊……

云公子想,這可比謝家那位小姐厲害多了。曾有一度,云公子還暗中想要撮合鳳戈和謝菲。

謝菲模樣不錯,據說性子也不錯。而且還有才女之稱。放眼整個京城,云公子覺得能配上鳳戈的也就只有這位謝相家的千金了。

不過他只是隨口一提,鳳戈便表示如果他喜歡,大可自己去求娶。

這話也就是鳳戈說,換成另一個人,云公子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他這把年紀了,怎么會惦記一個小丫頭……如今看來,鳳戈恐怕是真的看不上那個謝菲。雖然她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才女。這么說來,這位長寧郡主果然厲害的很啊。

難怪鳳戈如今都被迷的魔怔了。

好在長寧沒打算當個禍國殃民的妖姬……她是一門心思幫著鳳戈,這點讓云公子十分欣慰。

蕭櫻剛才念了半首詩,下半首她說等鳳戈當了太子再告訴云公子,其實不過是試探試探云公子的態度罷了。難道還真的憑著半首詩便能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見云公子為了這半首詩一幅抓耳撓腮的神情。

蕭櫻笑著將下半首詩奉上,并且很是痛快的表示自己肚子裝的一籮筐詩其實沒什么用處。

上了戰場又不能變成利器殺敵。身在京城又不能化為鎧甲護身,默出送給云公子也無妨。云公子聞言,立時笑的見牙不見眼。

并且表示這里隨時歡迎蕭櫻。

蕭櫻倒沒覺得有什么了不得。這小院其實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農家小院。

一次就被蕭櫻打探清楚了,再不再來的意義并不大。

直到二人坐在回程的馬車,蕭櫻輕聲把此行的感想說完,鳳戈才似笑非笑的告訴蕭櫻。

能得云公子奉為上賓的人一只手都數得出。

便是他的父皇,庚帝親至,頂多也就在院子里站一站。想要被奉為上賓,想要登堂入室,做夢。

“……他那幾間屋子里,裝的都是書,各種孤本……簡直應有盡有。還有刑部歷史的卷宗,足足能往前追溯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