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訟

第六百七十五章 庚帝病危

第六百七十五章庚帝病危

先前突然被提拔,喜公公還曾十分誠惶誠恐,他這人沒什么野心,所以入宮數年依舊做著最普通的活計。

突然間,自己就“飛黃騰達”了。

誰遇到都得提心吊膽,喜公公仔細回想,自己入宮這些年從未做過一件壞事。

就是因為不喜歡蠅營狗茍,攀附權貴,所以他才一直當最底層的內侍,但凡臟的累的活都會找上他。喜公公覺得自己不偷不搶,累些更心安。

沒做過壞事,心里不發虛,所以乍然被提拔,也只是最初驚訝了一番。隨后他便淡然了。

若是有人想害他,他也擋不住。

若是有人真的看中他,有道是士為知己者死,他雖然是個內侍,可也有這份豁達從容。

后來他知道是新晉的太子,五殿下平王提拔了他。

喜公公一邊心存感激,一邊也想找機會謝一謝鳳戈。

今天這差事,其實可以吩咐小內侍來通傳的,可是喜公公最終還是決定自己跑一趟。

見到五殿下前,喜公公心里還有些七上八下,擔心自己是不是無意中做過什么,自己不知不覺時曾經得罪過五殿下。五殿下這次的提拔恐怕并非善意。

畢竟天上不會有掉餡餅的美事。

可直到此時,喜公公終于安心了。

他自詡看人眼光不錯。雖然在宮中這些年沒什么作為,可也把宮中那些主子的嘴臉看了個清楚明白。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和善,實則背地里不知道沾過多少血。

有些人看起來冷冰冰的,有些不擅言辭,甚至給人一種孤高倨傲之感,可那樣的人反倒心地善良。

就像五殿下這般。

在外人面前雖然孤傲非常,可在親人面前卻是這樣一幅居家的樣子,這樣的男人,怎么會為了一些他都不知道的小恩怨而算計他。所以,他是真的被提拔,五殿下并不存在謀算他之心。

喜公公雖然依舊不知道自己何時入了這位新太子的眼。

可既然對方相信他,破格提拔他,他也一定要對得起這份信任。

于是喜公公對鳳戈越發的誠惶誠恐起來。不是懼,而是敬。

他敬重這位新太子。

相信這位五殿下一定能開創一個新的鳳氏皇朝。

蕭櫻點點頭,吩咐丁香給鳳戈拿件大氅,外面起風了,遠方天際烏云翻滾,要下雪了。

送走了鳳戈,蕭櫻也沒了包餃子的心思,她讓丁香和風一繼續,自己回了內室。

內室桌上擺著花樓案的卷宗。

是云大人一早派人送來的,都是最近云馳從鳳霽口中問出來的,蕭櫻還沒來得及看。鳳戈這次進宮,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府。

一旦庚帝真的殯天,還不知道多少事情等著鳳戈料理。

蕭櫻輕嘆一聲翻天了卷宗……

對于仙兒的指控,鳳霽沒有反駁。

云馳追問原因,如果鳳霽不殺人滅口,害了那個花魁,其實這事沒誰會在意。

仙兒既然愿意代花魁待客,不管發生什么事,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她是瞞著樓里老鴇的,自然不會傻的因為這樣的事去和老鴇理論,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可偏偏那位花魁事后被滅口了。

才引起仙兒的警覺,最終發現了鳳霽的身份。

鳳霽對此的回答是,這事他并不知道,是花樓老鴇自做主張,或許是怕事情傳出去,有損他的名聲吧。

這樣的回答,自然是假的。

一個花樓老鴇罷了,她有多大的膽子殺人滅口?何況那個花魁是她精心栽培出來的,能幫花樓賺大把的銀子。早在花樓案案發后,京城幾間茶樓的老鴇便都被收押了。

疑是鳳霽產業的那個花樓老鴇也不例外。

云馳對她用了刑,最后那個老鴇招出,并非是她想殺人滅口。花魁是花樓的招牌,她又不傻,怎么會愿意砸自家的活招牌。實在是上面下了死令,說那個花魁不能留。

老鴇據理力爭,可背后之人權勢滔天。

不是花魁死,便是她死。

老鴇雖然不舍,最終也只能冷眼旁觀花魁被滅口。

問她背后之人是誰,老鴇推說不知,只說是位姓齊的公子……

原來老鴇并不知道三殿下的真實身份。

這些年這個老鴇為虎作倀,害了不少小姑娘,事到臨頭,她反倒把一切都推到那位齊公子身上,說如果不按吩咐辦事,自己就會被滅口。

蕭櫻看到這里冷冷一笑。

被滅口是真,倒打一耙也是真,這些年老鴇從這門生意里得了多少好處?恐怕她自己都數不清了。

人的道德底線一旦突破,就已經不算是個人了。

第一次或計像她說的寢食難安,可多做幾次,就跟無事人一般了。不過是推諉,想著保下自己一條賤命罷了。

至于鳳霽的供詞……承認的太痛快了。

鳳三殿下可不是個果斷的人,認罪認的這樣果斷,都不像他了。

鳳戈和蕭櫻提起過云馳的猜測。

懷疑鳳霽背后還有人。蕭櫻苦思,誰能把一個皇子指使的團團轉?雖說鳳霽名聲不及鳳霖和鳳曄,可好歹也是鳳氏皇朝堂堂正正的皇子,有齊王的稱號。

這樣的人會替人背黑鍋?

而且背的心甘情愿……有點讓人費解。

鳳戈提議讓鳳璟云問。以前鳳霽,鳳璟總是一起出出進進的,兩人關系看起來很好,外面甚至傳兩人好的同穿一條褲子。如今鳳霽身陷刑部大牢,鳳璟則風光的進了刑部。

這樣的落差確實會讓鳳霽嫉妒的發狂。

也許鳳四殿下還真的能問出點什么……

蕭櫻看向屋角的柜子。

別的姑娘閨房中的柜子,擺的多半是衣物飾品。

蕭櫻屋中的柜子不同,擺的都是一沓沓的卷宗。從失子案到花樓案,事無巨細。

這是她進京后查辦的兩個大案,可以說關乎到鳳氏的統治……蕭櫻盯著柜子,心里迅速的將失子案和花樓案重疊的部份在腦中一一列出。

那個她收留的小姑娘……

父母牽扯進花樓案。小姑娘的父母不過是普通人,而且也不算精明。

所以就有個疑問,為什么需要這樣的人摻和進來。

對方完全可以越過他們,直接去和花樓接洽。仙兒的雜耍班子便是如此。

小姑娘的父母已經收押,對方表示三四年前,有人找上門,說要花大價錢買年幼的小姑娘。

模樣越漂亮,給的銀子越高。那對夫妻貪心,便動了念頭。自家的女兒好歹是自己的種,一般人還不至于上來就賣女兒。

那家的男人出城幾天,真的帶回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然后那家男人讓帶來的小姑娘和女兒住在一起,被小女孩喚姐姐的小姑娘,幾天后突然不見了……

那是那對夫妻參與的第一樁案子。

那個小姑娘的身世也查清楚了。是離京城不遠一個鎮上的,家里開了間早點鋪子。

父母忙碌時,小姑娘便在門外一棵大樹下自己玩耍。

突然有一天,父母收了攤,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女兒了。小姑娘并不是直接被綁走的,最終回溯,她是被鄰居誆騙,隨著鄰居一起離開了家,而后遍尋不到。

蕭櫻推斷,對方這樣做可能的原因是……

越是這樣低層的人,越是形形色*色。他們為了銀子,有想不盡的法子。你想要什么?姑娘?小孩子?男娃娃?只要你想,只要你肯出銀子,他們都能想法子弄來。

有時候,人便是披著外衣的獸。

而且這樣的人,有種趨利避害的本能。

因為膽怯,所以小心翼翼,因為小心翼翼,所以草木皆兵。因為草木皆兵,所以便是出了事,也不會連累那些更上一層的買家。

蕭櫻猜測,像是小姑娘家里這樣的,家人和花樓案扯上關系的,恐怕不是少數。

鳳璟最后也在查這些,據說已經找到幾戶人家了。

這是一顆毒瘤。

一顆已經生了瘡,留著濃血的毒瘤,一定要根除。

不能留下丁點枝蔓,一旦讓它春風吹又生,恐怕又是一場彌天大禍。

鳳戈果然一直到入夜都沒有回來,宮里暫時也沒傳來噩耗。

而云大人那邊卻傳來的好消息,說是鳳璟今天去見了鳳霽。

鳳霽初時根本不搭理鳳璟,鳳四殿下是個臉皮厚的,或者說他壓根不知道鳳霽恨他什么。恨他在大殿上阻止鳳霽噬父嗎?他覺得鳳霽應該感激他。若不是他出現,鳳霽一定會闖下更大的禍事的。

最后的結果是誰也沒死。這難道不算個好結局嗎?

他說了半天,鳳霽根本不搭理他。

鳳璟最后實在按捺不住了,直接問鳳霽為什么害那么多小姑娘?云馳叮囑他不要直接問,會惹怒鳳霽的。

鳳璟還是很聽話的,一直繞來繞去的,可鳳霽根本不開口,鳳四殿下最終急了,索性直接發問。這一問像捅了馬蜂窩,鳳霽連連咒罵,說鳳璟明明處處不如他,憑什么最終能得云馳青睞,還能進刑部?

還說鳳璟明明是個傻子,若不是他好心,總帶著鳳璟,鳳四殿下就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鳳璟雖然憨了些,可也分的輕好賴話。這話滿是嘲諷的惡意,鳳璟這才知道原來他在鳳霽眼中,是個十成十的傻子。

他出入總帶著他,是因為他足夠傻。遇事他上,出事他扛,他出力氣,鳳霽賺名聲。有他在,方顯得鳳三殿下英明神武。

話既然說開了,鳳霽索性承認。

以鳳璟的性子,往下應該演化成二人或是對罵,或是大打出手。可鳳四殿下跟長寧,鳳戈和云馳找交道打的多了,好歹也算長了些腦子。

他并沒有和鳳霽對罵。

也沒不管不顧的出手傷鳳霽。只是淡淡說自己是傻,可如今他這個傻子眼看著便要飛黃騰達了。

等鳳戈登基后,云大人便要入閣輔佐新君,而刑部便全全交給他這個“傻子”打理了。以后他便是刑部最大的官兒,在刑部一言九鼎。鳳璟其實不想顯擺,他覺得沒什么意思。

以前自自在在的,也沒什么心事。

如今倒是如母妃期望,真的有了差事。可鳳四殿下覺得心累。每天看到刑部那些厚厚的卷宗,他都想押帥而去。

可一想到那些小姑娘死不瞑目的眼神,他又覺得腳下步子沉重。

刑部這攤子,算是“賴”是他了。

好在有云大人從旁指點,偶爾他再向蕭櫻取取真經,雖然有點辛苦,不過還能應付。

可聽在鳳霽耳中,卻像是晴天霹靂。刑部……掌管刑部……云馳退位讓賢,竟然把諾大的刑部讓給了鳳璟!

鳳三殿下籌謀這么久,還沒踏進刑部大門一步。可是鳳璟這個他口中的傻子,卻一下竄到刑部主事!鳳三殿下心態立時崩了。

又罵又喊的,一臉絕望。

最終竟然真的吐露了一些實情。

他說自己之所以與虎謀皮,只是不想永遠被鳳霖和鳳曄壓在下面。

他想出人頭地,想建功立業,想讓全天下的人提起齊王殿下都一臉贊譽。

鳳璟趁機問他誰是虎……

鳳霽只說個姓氏。

說對方姓封。鳳璟再問,鳳霽仿佛傻了,如何也不開口了。

封這個姓氏不算多見,可全國姓封的恐怕沒有一千也得有八百……

而且云馳也無法斷定這個封姓是真是假,也許是鳳霽故布疑陣,說出來混淆視聽的,不過鳳四殿下堅信鳳霽這事上沒有說謊。

鳳璟猜測,可對鳳霽也不知道對方真正的身份。

甚至殺人滅口這事,主要也是那個姓封的授意的。

云馳倒沒反駁,而是如實將鳳璟的意思轉述給蕭櫻,讓蕭櫻判斷。

時間很晚了,丁香換了第三根蠟燭,看蕭櫻依舊沒有歇下的意思,不由得小聲提醒道。“姑娘,你這舊傷剛好些,可不能熬夜。奴婢看殿下不會回來了,姑娘還是先睡吧。”

“……我不是在等五殿下。丁香,你說一個人……怎么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這么高深的問題。

丁香想了想回道:“奴婢判斷不出,風一總說奴婢有點傻。不過奴婢倒是覺得……就算是惡人,也總有那么一瞬會說真話的。再善良的人,偶爾也會說假話。姑娘聰明,奴婢的意思是……真真假假的,真的不好斷定。”

蕭櫻倒是覺得豁然開朗。

剛才她思緒陷進死胡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