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野心勃勃
鳳戈這話乍一聽似乎沒什么,平板直述的。可是不能細品,一旦細品……鳳昆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老不休,而且還是個不知廉恥的老不休。他這邊口口聲聲要給鳳戈挑幾個美人充盈后宮,可是自己卻納了房二八年華的美貌小妾。
兩件事情單說也沒什么,這連在一起說,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
“……這……這是老臣的家務事,陛下不會連老臣的家務事也要管上一管吧。”
鳳戈笑著搖頭,看起來好脾氣的很。“朕自然不會管叔公的家務事,那麻煩叔公對朕的家務事也別太操心了。畢竟叔公年紀大子,最近還得抽時間多陪陪祖宗們,其實就算朕今日不提,叔公恐怕也沒時間管朕的家務事,三叔公能者多勞吧。”
一通搶白,而且聽不出絲毫慍意來。
便這么讓鳳昆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想看戲,自己卻成了戲子,而且被這幫朝臣們上下打量著,無死角的好好觀賞了一番,想必今晚的談資有了。鳳昆一時間氣怒攻心,險些不管不顧便當場和鳳戈翻臉。這時候鳳釗重重扯了一下鳳昆的衣角,鳳昆反應過來,冷著臉勉強對鳳戈拱了拱手,竟然連君臣之禮都不顧了,鳳戈倒是不在意,他和蕭櫻在一起時間長了,對尊卑看的早沒了以往的在意。
可是鳳戈不在意,不表示朝中諸臣不在意。
尤其是平日受了鳳昆氣的那些朝臣,此時自然一各個跳出來痛踩落水狗。“鳳大人這便不對了,陛下給了大人新差事,大人應該領旨謝恩的。如此這般平平淡淡一禮,實在有些敷衍了。何況今日即是陛下登基之日,又是陛下大婚之日,可謂是雙喜臨門,這樣的好日子,陛下誰都沒理會,單單抬舉了鳳大人,下官等恭喜鳳大人了。”
鳳戈一挑眉,這人素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朝中大事,他向來附和,小事倒是偶爾有些新奇思路。
平時最喜歡的便是在朝中和謝相爭辯幾句。
和謝相算是死對頭。
庚帝喜歡玩平衡之術,一直留著這人來制約謝相。
鳳戈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人竟然第一個開了口,而且語氣和平日大不相同。
這人喜歡和謝相唱反調,反過來,他開口謝相自然也會和他唱反調,這人話音落下,謝相立時開了口。“林大人這話說的便有失公允了,鳳大人也是憂心陛下,替陛下操心。子嗣確是第一要緊的大事,鳳大人做為長輩,關切一二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今日大婚,皇后娘娘入主后宮。哪有在新人成親之日提納妾之事的,別說皇后娘娘出身蕭氏……便是普通人家,也不會這般行事……云大人難道還不及那些字不識幾個的凡夫走卒。”
這是諸人心中所想,并非林大人一人這般認為。
鳳昆剛才那番話,明顯就是在敲打新皇帝。
他仗著是鳳戈的長輩,想要用身份壓鳳戈一頭。
大家雖然對于新皇帝都不太相信,可做為朝臣,沒誰會喜歡皇帝頭上還有個‘太上皇’的。鳳昆的野心簡直昭然若揭,這時候大家自然會聯手打壓鳳昆。
這時候就算平日有些嫌隙的,也暫時放下恩怨,聯手對敵。
偏偏謝相卻看不透這一層。最近他四下走動,想要找個盟友……以往對他阿諛奉承的那些他看不上,以往對他不假顏色的,依舊對他不假顏色,尋來找去,最終竟然敲開了鳳昆的府門。
這位鳳大人向來不屑和朝臣們往來,自視甚高。
這次竟然屈尊降貴……謝相誠惶誠恐的去了鳳昆府上幾次,兩人把酒言歡,倒也相談甚歡。謝相此時若不站出來助鳳昆一臂之力,擔心這份得之不易的聯盟會土崩瓦解。謝相最近是真的怕了,怕鳳戈拿他開刀。
所以哪怕心知此時開口并不十分明智,可也只能開口,果然,被姓林的狂懟回來。
“就是啊。平常人家納妾都得正室三年無所出……皇后娘娘才入主后宮,鳳大人是不是太急了些。”
“……皇后娘娘可是出身蕭氏,蕭氏一族性情如何,在坐諸位都清楚的很。別看娘娘不顯山不露水的,可僅是私兵就有幾千……下官曾和蕭二皇子喝過幾次酒。蕭二皇子直言,他們蕭氏一族最是護短,誰若欺負了蕭家人,他們蕭氏一族一定舉兵來討伐。”
低下一片嗡嗡聲,有說這人危言聳聽的,為了一位公主而興兵。
聽起來實在太玄幻了。也有人覺得蕭子彥沒有打誑語,他們蕭氏一族行事例來如此,所以蕭氏地盤僅有鳳氏一半大,全國人口不及鳳氏皇朝三分之一,可四周幾個鄰國卻沒一個敢打蕭氏主意的,實在是蕭氏抱負起來,就像餓狼撲羊。
反噬太嚴重了,無論怎么算都是得不償失。
雖然聽說這位長寧公主脾氣似乎很好。對下人都溫聲細語的……可畢竟出身蕭氏,骨子里便帶著彪悍的血統。
大家議論了片刻,最后得出同一個結論。
皇帝的家務事,還是由皇帝自己做主吧。他們可不想冒性命之危卻關照皇帝的子嗣……
鳳戈這陣子和朝臣們相處倒是挺融洽的,并不像傳聞中的那般喜怒無常,而且今天幾乎被鳳昆登鼻子上臉的欺負,也沒見變臉。可是皇帝畢竟是皇帝。五位皇子……大皇子背后有齊皇后,二皇子更是多年得庚帝偏愛,又有德妃在背后相助。三皇子和四皇子這些年在京城也都經營了一些勢力。可他們卻敗在五皇子手中。
可見鳳戈絕不像傳聞中的那般空有皮相。
這時候自然是在一旁冷眼旁觀為上。
就算是平日和鳳昆有些往來的,此時也都縮成了一只鵪鶉。反倒是謝相大放異彩,坐實了鳳昆盟友的身份。
“……總之,鳳大人管的太寬泛了些。還有謝大人,今天可是陛下大喜的日子,前陣子娘娘舊疾復發,帶病親自上殿大家都看到了。娘娘年紀還小,身體又不太好,陛下心疼娘娘所以免了些繁文縟節,這算什么大事?想要拜見娘娘,日后有的是機會,何必偏要在今日。今日能見娘娘的,只有陛下。大家可別忘了,今天陛下可是新郎官。”
這人是個會說話的。
一番話直說得諸人忍不住輕笑出聲。
但是被他定義為管的太寬的鳳昆,也沒法和他計較了。
若是抓著這人語病不放,難免落個斤斤計較之名。這人說話十分會避重就輕,說他的那句輕飄飄帶過,最后用一句玩笑般的新郎官收尾。顯得整個大殿都活絡了起來,剛才他那番話反倒成了笑話。
鳳昆勉強按捺下,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謝相。
姓謝的是個小人,可有時候小人竟然比君子還要有用。今天在這大殿上,竟然只有謝相這個平素小人行徑之人替他說了話。鳳昆心里倒真的生起幾分和謝相好好交往一番的心思。
鳳戈并不開口,任由諸人光明正大的交頭接耳完。
這才揮揮手,示意諸人聽他說。“朕的家務事,爾等不必惦記了。朕若是連自己的家務事都料理不了,如何治理天下。至于朕的皇后,朕珍之重之,望諸位愛卿亦同。”
“謹尊陛下圣意……”
諸臣俯首領命,整個大殿一團和氣,鳳昆悄悄退回自己坐的那張桌子。
“三叔,別氣壞了身子。”鳳釗假惺惺的勸道。鳳頤鳴蹙眉,這時候還提這茬,這不是勸解了,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果然,鳳昆面色陰沉沉的瞪了一眼鳳釗。覺得鳳釗簡直是個廢物,在鳳戈面前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會扯他的后腿。
按輩份算來,鳳戈還得喚鳳釗一聲皇叔呢。
同樣是皇叔的輩份,云馳那小子行事就大膽恣意多了,鳳釗卻連句整話都不敢在鳳戈面前說。
“敢當著滿朝文武之面讓老夫下不了臺,老夫豈會善罷甘休!”眼看著鳳昆被激出火氣,鳳釗眼中激動之色一晃而過。就該這樣,鳳昆若是不鬧,宗人府怕是要被鳳戈這個小皇帝當成累贅料理了。
別看鳳戈以前在鳳昆面前老實本份。
可自始至終,他臉上都只有冷意,對宗人府上下全無半點恭順。
如今他奪權得勝,今日又登基稱帝,宗人府對他來說沒了可用之處,下一步一定會拿宗人府開刀的。
鳳釗對宗人府宗老一職垂涎已久,自然不想讓自己多年等待成空,所以才旁敲側擊的引鳳昆和鳳戈翻臉。
只有把宗人府一直擺在天下人面前,讓鳳戈有所忌諱,才能保住宗人府的地位。至于鳳昆所為會不會激怒新皇帝,鳳釗想如果激怒更好,正好用鳳昆平了新皇帝的不忿,換他上位主持宗人府事宜。
他會對新皇帝盡忠的,絕不會像鳳昆那般,只想著自己權傾朝野,將滿朝文武踩在腳下。
鳳頤鳴看到了鳳釗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他眉頭緊蹙,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緘默了。他怕哪天丟了小命都不知道原因,宗人府若是由著鳳昆和鳳釗這般折騰下去,盡早會惹皇帝厭惡,最終或削權或索性廢了宗人府。
“三叔公……陛下的家務事,我們宗人府還是少管吧。陛下年輕,什么時候有子嗣,將來納不納妃……這些本來就是陛下的私事啊。別說陛下了,便是我也不愿家中長輩管束這些。咱們宗人府雖說管著鳳氏宗族,可畢竟是效忠陛下的,惹陛下生氣,實在是得不償失。”
“頤鳴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宗人府只是擺設,就眼瞪瞪的看著鳳氏子孫胡鬧,卻不加以阻攔干涉,那要宗人府何用?”鳳釗冷聲反駁,他沒想到向來話少的鳳頤鳴竟然會開口,眼下事情到了關鍵之時,若是因為鳳頤鳴幾句話,鳳昆真的安份下來,那他豈不是做了白工。
“鳳大人別氣,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下官是說皇帝初登大寶,咱們宗人府理應輔佐,而不是和皇帝結下嫌隙……”
“說來說去,你就是覺得咱們宗人府應該都聽陛下的。可若事事聽陛下的,不就成了陛下養的一條狗,那還叫什么宗人府,改叫拍馬府豈不更合適。”鳳釗陰陽怪氣的反駁道。鳳頤鳴輕嘆,宗人府中有鳳釗這樣的人,就注定不會有好結果。
罷了,他盡力了。
大不了他便退出宗人府便是。
鳳頤鳴不再開口,鳳釗勾了勾唇角,險些壓不住臉上的得意之色……
這邊互相角逐,最終以鳳頤鳴鳴金收兵收尾。
大殿上,云馳端了酒杯走到御坐旁。“長寧還好嗎?”
“……自然極好。今天可是我和長寧的大喜日子。和皇叔說句真心話。和長寧成親,比登基稱帝還讓我高興。”在云馳面前,鳳戈不必端著皇帝的架子,話里帶著淺笑,顯然心情極佳,并沒被鳳昆影響。
“知道你把長寧當成心肝寶貝。”云馳一臉嫌棄。
心道不就是終于把長寧娶到手了嗎?至于高興成這樣?鳳昆如此挑釁,竟然絲毫未動怒,臭小子什么時候這么大度了?
“恩,心肝寶貝。”鳳戈非但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厚著臉皮重復了一遍,云馳一臉沒法看的神情,礙于朝臣離的近,實在不好當面
拆鳳戈的臺。
“剛才鳳昆那番話可不像臨時起義……你得小心提防著些。”
鳳戈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皇叔放心,下一個便輪到我那位三叔公了。父皇在位時,對宗人府便十分不滿。我對宗人府倒沒什么喜惡,當初鳳昆沒有為難我,是看在皇叔的面子上。他對皇叔威逼利誘不成,興許覺得我年輕,更好拿捏些。
他若安于現狀,我自然不會為難他,宗人府留或不留,影響不大。他若野心勃勃,想騎在我脖子上……我會讓他知道‘戈’字雖然只有四筆,卻筆筆透肉,能刺進骨頭里。”
云馳面上漸漸露出凝重之色。
不過更多的是欣慰,他還擔心鳳戈看不透,著了鳳昆的道。卻原來這小子事事清楚,這是揣著明白裝著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