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第410章聽聲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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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晉考。()”方知府接茬道,“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圣上面前,但凡有一句不實,就是欺君大罪,你明白嗎?”
“是,草民明白。”杜晉考嘴里說著明白,仍舊一臉的猶疑,“草民的確見到了簡姑娘,可不是有人說,簡姑娘不是泰遠侯府的那位簡姑娘嗎?
所以,草民也不知見的是哪個。”
蕭正乾從他這繞口令一樣的話語里總結出了中心思想,“這么說,你很確定你見到的人就是與你有過婚約的簡蘭?”
“草民確定。”杜晉考語氣十分篤定。
“你何以判斷你所見到的就是那位簡蘭?”蕭正乾語帶探究,“雖說你們此前同住一城,可你也未必有機會與她一深閨女子見面吧?”
杜晉考臉上一紅,不好意思說自己時常在屋頂上偷窺人家孤兒寡母住的地方,只挑了能說的來說,“簡姑娘與王家娘子上街的時候,草民見過她幾次。”
“這世上長相相似之人何其多?單憑容貌判斷未免太過武斷了,你可有其它依據?”
“有,簡姑娘知道草民爹娘姐姐還有妹妹長得什么模樣,還知道我們家是用炒熟的糧食釀酒。”杜晉考怕蕭正乾聽不明白,進一步解釋道,“別的酒坊都是用蒸煮的糧食釀酒,我們家是用炒的。
怎么炒,炒到幾成熟,用什么柴火,都是有講究的,我爹說差一點兒火候釀出來的酒就不好喝。
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法子,我爹怕人偷學,都是半夜偷偷炒糧的,簡姑娘能說出炒糧的那種特殊的味道。
還有。簡姑娘知道草民時常偷偷到她家門口轉悠,知道草民愛在屋頂睡午覺……”
他一口氣列舉了許多諸如此類的瑣碎小事,雖然聽起來沒頭沒腦,不過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若不是當真在他家附近住過許多年的人,很難知道這些細致入微的東西。
簡瑩有些憐憫地看了簡蘭一眼,心說為了取信杜晉考,這人只怕把人家吃喝拉撒的習慣都打聽清楚了。為了找回嫡女的身份。連狗仔活兒的都干了。真不容易。
蕭正乾感覺自己已經找到了將兩個案子聯系起來的關竅,于是吩咐侍衛先將簡二老爺和王石頭夫妻兩個帶下去,著重訊問杜晉考。“暫且不管簡蘭現在是什么身份,只說你所認識的簡蘭,她既已認祖歸宗,并遵照家中長輩的安排另嫁他人。為何還要與你見面?
身為簡家的女兒,應以維護簡家的利益和名聲為重。又為何要揭穿簡家欺騙你的事情,置簡家于不利之地?
杜晉考,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細道來,不得有半字虛言。否則朕將以欺君和誣告之罪嚴懲于你,你可明白?”
“草民明白。”杜晉考磕了頭,稍稍理了一下思緒。便從頭說起。
原來他那日攔截花轎,撕毀婚書之后。沒有馬上離開濟南府。
一方面是擔心自己這么一鬧,耽擱了簡蘭的婚事,想留下探個究竟;
一方面是想著自己跟簡蘭有緣無分,可好歹認識一場,怎么也要親眼看著她出嫁。等回了西安,還能幫她到王家娘子墳前燒幾張紙,告訴王家娘子一聲兒,說簡姑娘嫁到了好人家,讓王家娘子安心投胎。
而且他身上沒多少錢,又拒絕了“簡蘭”給他的銀子,還要掙點兒回程的盤纏,于是白日里進城跟那些挑腳扛活的人蹭些活計,晚上就宿在城外的一間破廟里。
等簡家重新定了婚期,他如愿以償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姑娘上了花轎,被人吹吹打打地抬走了,覺得自己了了一樁心愿。又打了幾日散工,約莫盤纏夠了,便準備回西安。
臨走,他請那幾個帶他做活兒的人到一家酒館喝酒,聽見鄰桌幾個跑買賣的人閑談,說是西安城里發生了好幾樁滅門慘案。與家鄉有關的事,他不能不好奇,便上前打聽。
細問之下,方知死的不是別人,正是為他和簡蘭訂立婚書的媒人和中人。他既震驚又害怕,唯恐自己的親人遭了難,連酒都顧不得喝,當下便辭別那幾個人,離開了濟南府。
他一心記掛著自己的姐妹,卻忘了自己的安危。坐船渡河的時候,冷不防被人打暈,套上麻袋,綁上石頭,扔進了河里。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傷得十分嚴重,一條胳膊和兩條腿都斷了。
他住在一個很大的莊子里,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還有大夫每天來為他治傷。
幾天之后,他就見到了簡蘭,才知道他住的地方是她陪嫁的莊子。
雖然她沒有直說,不過從她的表情和支吾的言辭之中,他也猜得出,殺害媒人和中人,將他打暈扔進河里,都是簡家做的好事。她無意之中獲悉簡家要殺他滅口,一直派人暗中保護他,才及時救了他一命。
簡蘭許諾會派人去西安保護他姐姐一家和妹妹,讓他安心住在莊子里養傷。
那之后,每隔一段時間,簡蘭都會來探望他。交談之中,他從簡蘭無意間說出的話語之中獲取了許多的信息:
曇姑從來沒有讓簡蘭認祖歸宗的打算,因為大戶人家是非多,她只想讓自己的女兒過簡單幸福的日子。是以臨終之際,拿出自己積攢的一半積蓄,買了老竇氏一個承諾,拜托老竇氏將女兒許配給杜家酒坊的兒子。
簡蘭之所以會到濟南府來尋父,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娘親等了簡四老爺一輩子,想找到簡四老爺,讓他給曇姑一個名分。當然,她私心里也很想見一見自己的生父。
至于是如何認祖歸宗的,回到簡家之后都發生了些什么,她從來都沒有仔細說過,只一再透露出她并不想違抗娘親的遺命,而為簡家的長輩所迫毀約另嫁的意思。
每每提到自己的丈夫和如今的生活。她必會流淚,表現得十分悔恨和痛苦。
最后一次見面,他發現她臉上有傷,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也遍布淤痕。追問之下,才知道她一直被丈夫欺辱虐待,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他一怒之下,便要拉她去告官。
“我伯父是朝中一品大員。除了當今圣上。哪一個官敢管簡家的事?”
正是她流著眼淚說的這句話,讓他動了告御狀的念頭。不止要將她從火海之中解救出來,還要為西安城慘遭屠戮的那幾家人討還公道。
不久之后。簡蘭又派人將王石頭和王竇氏送進了莊子。據說這老夫妻兩個是聽聞簡蘭成了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前來探親的,說穿了,就是來打秋風的。
簡蘭怕他們被簡家滅口。就如法炮制,將他們也送進那個莊子里保護起來。
于是機緣巧合之下。他既有了人證,也有了物證。
聽完了杜晉考的敘述,簡老夫人幾乎咬碎滿口的牙,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機緣巧合?也只有杜晉考這種頭腦簡單的鄉野村夫會上當受騙。
她簡家怎么出了這樣一個自作聰明的蠢貨?她金湘蓮精明了一輩子。臨老竟瞎了狗眼,白白浪費十多年的心血教導出這么一個狼心狗肺、毫無榮辱廉恥之心的玩意兒。
甭管這回的結果如何,這東西都不能再留著了。否則遲早會把她的老臉和簡家上下人等的前程敗壞光了。
簡老夫人這邊對自己的嫡親孫女兒動了殺心,其他人也各有思量。其中想法最為復雜的,莫過于蕭正乾。
從杜晉考的話推斷,杜晉考前來告狀,是“簡蘭”一手促成的。那么這個簡蘭真是簡家的庶女,還是別人冒充的?
如果是冒充的倒罷了,若真是簡家庶女,事情可就麻煩了。不管簡家的庶女是有意識地為人驅使,還是無意識地被人利用,都足以說明想要拉簡達下水的人勢力很大,已經滲透到了簡家內部。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在朝為官的,又有哪一個百分之百清白?他從不苛求自己的臣子白璧無瑕,只求他們有用,對朝廷對百姓的功大于過。
無人舉發他自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一旦被人揭穿,他身為一國之君,是絕對不能包庇偏袒的。
如此一來,簡達這位他苦心提拔起來的年輕閣老,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心念轉罷,便將目光投向一側的屏風,沉聲地開了口,“苗簡氏,杜晉考所說的一切是否屬實?”
杜晉考大概沒有料到簡蘭也在這里,聽到“苗簡氏”三個字,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
“回圣……”
“苗簡氏。”簡蘭剛一張口,就被蕭正乾打斷了,“你不必出聲,有什么話叫人轉達便是。”
簡蘭低聲應了個“是”,見卷云很自覺地湊了過來,便附在她耳邊說了一串話。
卷云點了點頭,揚聲稟道:“圣上,泰遠侯府表少夫人說從來沒有見過這位杜公子,也沒有派人救過他,與他在陪嫁莊子私會更是無稽之談。”
杜晉考愣了一瞬,隨即露出似了然又似茫然的表情。
“圣上。”許久不曾開口的何皇后終于耐不住寂寞了,“這樣問來問去實在麻煩,依臣妾之見,不若直接將簡家的姐妹二人叫出來,讓他認一認,哪一個才是他口中的簡姑娘。”
蕭正乾這次倒是沒有馬上采納,而是征詢道:“濟安王妃,簡老夫人,泰遠侯夫人,你們意下如何?”
被點到名字的三人相互望了望,便由簡老夫人開了口,“圣上,老身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依皇后娘娘所說,讓她們出來給那位杜公子辨認一下罷了。
若真是家門不幸,有人肆意妄為,做下了什么丑事,老身必當第一個領罪;若是有人居心叵測,污蔑羞辱老身的孫女兒,老身請圣上明察明斷,還老身的孫女兒和簡家一個公道。”
蕭正乾點了點頭,“嗯,既然簡老夫人同意了,那么就讓杜晉考親眼辨認一下吧。”
說罷看了裕德一眼,裕德會意,邁著小碎步來到簡瑩和簡蘭所在的屏風后面,示意她們互換了位置,將兩人領了出來。
饒是早就聽說簡家有一位跟簡姑娘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姐,親眼看見兩個衣著打扮和形容相貌難分彼此的人站在跟前,杜晉考還是驚得瞪大了眼睛。
“杜晉考。”蕭正乾見他兩眼發直,呆呆地看著兩姐妹,語帶提醒地問道,“你可認出來了?哪一個是你見過的簡姑娘?”
杜晉考用力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半晌也沒個定論,“都像,又都不像,草民……草民實在分不出來。”
“相貌分不出,聲音總能聽得出。”何皇后又不甘寂寞了,“圣上,讓她們各自說一句相同的話好了。”
蕭正乾點了點頭,略一沉吟,“那么你們就回答朕一個問題,在此之前,你們是否見過杜晉考?”
說著便指了簡蘭,“你先說。”
“回圣上,民婦沒有見過這位杜公子。”
“不對。”杜晉考脫口喊道,“她不是簡姑娘,聲音不對。”
此言一出,又是滿座皆驚。
說滿座有些夸張了,至少有三個人并不覺得意外,一個是簡瑩,一個是簡老夫人,另一個人自然是蕭正乾。
簡瑩和簡老夫人是早就猜到了,蕭正乾依舊是想法多多,不知搭到哪一頭上去了。
“杜晉考,你沒有聽錯?”方知府驚訝之下,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
“草民沒有聽錯。”杜晉考此時的驚訝不亞于他,急急地說道,“簡姑娘的聲音不是這樣的,她不是簡姑娘。”
方知府“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嫁入泰遠侯府的不是簡蘭,豈不是說濟安王府的這位……
難不成那叫茗眉的侍妾所說的竟是真的?
蕭正乾眉頭微微一挑,“那么你再聽一聽,這個人的聲音可與你所見的簡姑娘的聲音相同。”
這話說完,便看向簡瑩,示意她說話。
“圣上,民婦也沒有見過這位杜公子。”簡瑩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杜晉考還是難掩驚訝之色,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結結巴巴地道:“沒……沒錯,簡姑娘……簡姑娘說話就……就是這個聲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