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樂林一進門就發現何皇后臉色不善,因每回例行拜謁,何皇后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也沒當成一回事。
“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氣到母后了?”嘻嘻地笑了一聲,就要過來挽胳膊撒嬌。
不等她貼近,何皇后便一把推開她,“你給我跪下。”
蕭樂林被她聲色俱厲的樣子嚇到了,“母后……”
“跪下。”何皇后這一聲跟利劍一樣,刺得蕭樂林心膽俱寒,一個哆嗦便跪在了地上。
“你看看這個,可覺得眼熟?”何皇后將那錦盒狠狠地摔在蕭樂林面前。
蕭樂林低頭一看,大驚失色,“這盒子怎會在母后手里?”
這一句反問無疑是不打自招了。
何皇后額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說,你是不是看上周漱了?”
“這是周漱大哥交給母后的?”蕭樂林瞪大了眼睛,隨即露出委屈失望的神色,“人家好不容易才繡好的,他怎么能這樣……”
“蕭樂林。”何皇后怒不可遏,聲音沉如滾雷,“那周漱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還娶了妻生了子,納了一堆的妾,你到底看中他什么了?你到底看中他什么了,啊?”
蕭樂林聽她貶低周漱,心下十分不樂意,梗著脖子頂回去,“天底下有幾個男人能像周漱大哥那樣,能夠做到臨危不懼,以身擋箭的?
我就是喜歡他這樣鐵骨錚錚的男人!”
“心甘情愿替你父皇擋刀擋箭的人多了,難不成你各個都要喜歡?”何皇后氣極了,愈發口無遮攔,“你還親手繡了荷包,打了同心結,連頭發都裝進去了,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也做不出主動跟男人私相授受的事。你是金枝玉葉,是我這一國之母十月懷胎生下的嫡皇女。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你怎能自甘下賤到如此地步?
皇家的臉,還有本宮和你父皇的臉,都叫你給丟光了!”
蕭樂林猶自不忿。嘴里嘀嘀咕咕地道:“話本子上不都是那么寫的嗎?我給母妃講《好逑記》的時候,母妃不是還夸獎那個千里送盤纏的‘劉月嬋’敢愛敢恨嗎?”
何皇后氣噎,半晌才喘緩過來,“敢情你是話本子看多了,來人。來人啊——”
“皇后娘娘。”碧云和裕安應聲進門,跪下聽候吩咐。
“裕安,你帶人去朝陽閣給本宮仔仔細細地搜,凡是與公主身份不符的東西,統統給本宮處理掉,若漏下一樣,本宮唯你是問。”
“是,是,奴才這就去辦。”裕安連聲答應著,趕忙去了。
“碧云。”何皇后又吩咐道。“你去把朝陽閣貼身伺候公主的宮人給本宮挨個審一遍,看看到底是哪個活膩了,教著公主繡這些骯臟的玩意兒,審出來直接杖斃。
其余的人一律杖責二十,告訴他們,日后再敢教唆公主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絕不輕饒。”
直到此刻,蕭樂林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登時慌了神兒,“母后。不關緋云她們的事,是我逼她們教我的。
都是女兒的錯,母后您就饒了她們吧!”
“你現在知道求情了?”何皇后唇角噙著冷硬的笑紋,“本宮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是金枝玉葉,你行差踏錯一步,身邊的人都要跟著遭殃?
她們是你的貼身侍從,不止要將你照顧得妥妥貼貼的,還要擔負著勸誡你,不讓你犯錯的責任。你做出那種不知廉恥的事情。還指望本宮能夠饒過她們?
你現在求情,晚了。”
說完一掃跪著不動的碧云,“你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
“皇后娘娘,事情鬧得這樣大,怕是會傳出閑話。”碧云大著膽子提醒她道。
何皇后不屑地冷哼一聲,“本宮教育女兒,哪個敢多嘴多舌?你給本宮留意著,看看都是誰多事跑去打聽,將她們的名字和所屬宮閣一一記下。
本宮隨圣上去泰山祭天,趁著本宮不在,沒個約束,宮里有些人便起了不該起的心思,本宮正愁找不到由頭發作她們呢。”
碧云心知何皇后這是要一箭雙雕了,不敢再多言一字,趕忙依著吩咐辦事去了。
蕭樂林急了,“母后,您這也太不講理了,我找父皇去。”
跳起來就往外跑去。
“攔下。”何皇后沉聲吩咐。
一個宮女應聲出現,面無表情地道了句“公主得罪了”,便將手搭在了蕭樂林的肩頭上。
這宮女名叫晴云,是何皇后身邊的秘密護衛之一,有著一身不俗的功夫。
蕭樂林再怎么掙扎也不是她的對手,只能被她押著,乖乖地折回來跪下。
“蕭樂林,你給本宮聽好了。”何皇后盯著女兒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趁早給本宮將那點子心思收起來,否則本宮便剃光了你的頭發,把你送到庵里當了姑子。”
說完不等蕭樂林說話,便吩咐晴云,“把公主關到后殿去,叫好好清醒一下腦子。”
晴云應了聲“是”,便拉住蕭樂林的胳膊,“公主,請吧。”
蕭樂林又急又氣,不由紅了眼睛,“你關吧,你就是關我一千年一萬年,剃光我的頭發砍了我的頭,我也只喜歡周漱大哥一個,我非他不嫁……”
“還不給本宮堵了她的嘴?!”何皇后臉色鐵青。
“公主,得罪了。”晴云扯下蕭樂林掖在臂釧里的帕子,捂住她的嘴,拖著她一路含混不清,“嗚嗚”叫個不停地去了后殿。
何皇后一口氣松下來,只覺疲憊不堪,腦袋跟針刺一樣地疼。
她派人將朝陽閣翻了個底朝天,杖斃了兩名宮女,杖責了一干宮人,還以造謠生事、污蔑公主的罪名,罰了兩名位分不低的嬪妃。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蕭正乾不可能不知道。
下了朝,處理完要緊的政務,便往鳳羽宮而來。
從何皇后口中聽說了蕭樂林做下的荒唐事,臉色比何皇后還黑上幾分,“簡直是胡鬧,以后不能再寵著她了。”
“我瞧著那丫頭是真的動心了,若是放在往日,我這樣懲她,她早就認錯了。可這一回,她到現在還不肯服軟。難得有一個入得她眼的,可惜……”
何皇后嘴里說著“可惜”,心下竟有幾分意動,“那周漱雖然有了妻室,也沒什么大出息,不過做駙馬也不需要有多大的出息,他若是能真心對待樂林……”
“住口。”蕭正乾拍案而起,“這天底下的男兒樂林都嫁得,獨獨周漱嫁不得。樂林年紀小不懂事,皇后也糊涂了嗎?
此事休要再提,否則皇后就陪她一道去庵堂清修吧。”
說罷再不看何皇后一眼,拂袖而去。
何皇后還是第一次被丈夫這樣疾言厲色地訓斥,愣在當場,許久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