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臉色一變再變,吩咐身邊立著的大丫頭墨菊,“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墨菊白著臉兒應了,腳下走得急,踩到孟氏灑落在地的念珠,險些跌倒。
雪琴和云箏也不阻攔,只雙雙護在簡瑩跟前,防著那兩個婆子再撲上來。
墨菊掀開竹簾探頭一看,見守在外頭的婆子丫頭一個站著的都無,有捂著腰的,有捂著肚子的,還有手夠著后背打滾兒的,稀稀拉拉地倒了一院子。
金屏領著四五個婆子站在院子正中,每人手里握著一個鐵蒼子,并沒有多么氣勢洶洶,陣仗卻分外駭人。
她一哆嗦縮回頭來,“王妃,咱們的人都……都叫扎躺下了……”
孟氏怒極而笑,“伯夫人當真威風,居然跑到我的院子里撒野來了……”
“王妃,做人要實事求是啊,分明是你請我來的,可不是我自個兒跑來的。”簡瑩借口糾正她道。
孟氏氣息一滯,“是我請你來的不假……”
“王妃承認就好。”
“我請你來是為了商議正事的,你怎敢……”
“正事?”簡瑩笑了一聲,“我們很熟嗎?”
孟氏總也接不上話茬,又憋又氣,臉色由青轉紫,“你……你簡直……”
“王妃不用費心找詞來形容我了。”簡瑩又一次打斷她,“我知道,王妃把我當軟柿子,想捏我幾把逞威風呢。
我還知道,大嫂跟王妃說了我不少的壞話。有大嫂在,咱們之間就不可能成為朋友。
我原本也沒想跟王妃成為敵人,既然王妃執意要跟我成為敵人,那我還客氣個什么勁兒呢?當然要先下手為強了。
我今兒來,一是想告訴王妃,瞧著是軟柿子,說不定是毛栗子,不要隨便捏。否則總有被扎的一天;
二是想告訴王妃,手別太多也別伸太長,否則總有被剁的一天;
三是想告訴王妃,找對手別找扮豬的虎。找隊友別找扮虎的豬,否則總有被坑的一天;
這四嘛……”
她語氣一頓,目光掃向瑟縮在孟氏身后的君萍,“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否則總有哭都哭不出來的一天。”
說完捋捋裙子站起來。招呼了雪琴和云箏,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珠子往外走,一邊“嘖嘖”有聲地唏噓著,“我還當有什么高招等著我呢,興沖沖地來了,結果竟是如此簡單暴力,真沒意思。”
“可不是嘛。”云箏機靈地接起話茬,“要不怎么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自個兒沒腦子,就覺著天底下的人都沒腦子。”
沒有指名道姓,卻將孟氏連同孟馨娘一并給罵了。
孟氏起初還強撐著。待主仆三個閑話一般出了門,只覺氣血翻涌,悶哼一聲捂住了胸口。
孟馨娘聽得這一聲方才回了魂,趕忙起身過來扶住她的胳膊表示關切,“母妃,您沒事兒吧?”
孟氏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孟馨娘側了側耳,聽見簡瑩領著一眾仆從出了佛堂,才抖起威風來,指著門外大聲罵道:“姓簡的。你欺人太甚。
紫薔,你愣在那兒當雕塑呢?還不去請了王爺過來,叫他瞧瞧他那二份兒的兒媳都做下了什么好事?
竟然在母妃院子里撒野,反了她了!”
紫薔應了聲“是”。拔腿要走。
“站住。”孟氏倒得一口氣出來,呼吸暢了,立刻出聲制止。
“母妃?”孟馨娘不解地看向孟氏,“您這是……”
孟氏眉頭蹙緊,“不許驚動王爺。”
驚動了能怎樣?又沒碰她,難不成王爺還會為了幾個下人罰了誥命在身的兒媳婦?
就算王爺肯打肯罰。剛才的事情鬧開來,傳了出去,叫府里的下人怎么看?說她這個活了半輩子的人,連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都壓制不住,還反過來被修理了一頓?
那她這是威信還沒樹起來,就先名聲掃地了。
那黃毛丫頭定是料準了這一點,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動手的。
該死,竟然失算了!
孟馨娘沒想到孟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有些急了,“母妃,姓簡的打了您的人,還當面頂撞您,您不會就這么算了吧?
不行,您忍得,我可忍不得,非找父王說道說道不可……”
“住口。”孟氏整張臉都掛了下來,“我說的話你若是不想聽,以后就不必過來了。”
孟馨娘怔住,隨即委屈地紅了眼圈,“母妃,在這府里,我跟您是最親近的人,您怎能說出這樣誅心的話?我這不也是為您抱不平嗎?
那姓簡的就是個活土匪,上次她也是拿那鐵家伙對付我的。這回饒了她,下回她就更猖狂了……”
“行了。”孟氏不耐煩地打斷她,“這事兒我心中有數,你就別操心了。”
語氣雖然生硬,卻沒了趕人的意思。
孟馨娘心下稍寬,又腆著臉湊上來,“母妃,您打算怎么整治那賤人?”
“不是叫你別操心嗎?”孟氏沒有心情跟她說話,揮了揮手,“我累了,要去躺一會兒,你該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孟馨娘怕觸怒了她,真個不叫過來伺候了,只能按下心中的不甘和不愿,領著紫薔退出門去。
君萍一直都知道簡瑩不是個和軟好欺的,可也沒想到竟強悍至此,跟孟氏針鋒相對,寸步不讓。若換成她,再活八百年也不敢跟婆婆對著干。
將敬酒罰酒的話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后背淋淋漓漓地出了一層冷汗。原當孟氏是條出路,眼下看來,怕要變成死路了。
二少夫人回去把剛才的事情一說,二少爺十成十會認為是她從中挑撥的,以后……哪里還會有以后了?
可事情已經出了,她再想后悔也來不及了!
孟馨娘一走,孟氏的心境立時平和了不少。也不理會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婆子,將君萍滿臉悔恨、泫然欲泣的模樣兒看在眼里,心下十二分瞧不上。若不是覺得她還有用,一眼都不想多見。
壓下心頭的鄙夷,招手將她叫到近前,“經了今天的事,想來那位伯夫人再容不下你了,以后你就住在我這兒吧。”
君萍心知別無選擇,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一出佛堂,雪琴就抱怨起來了,“敢情二少夫人早有準備,單單瞞著我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