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仔細想一想,齊秀寧到真是一個絕佳的人選。
奪舍了她,既解決了井白溪的燃眉之急,又可以輕松進入符圖宗,給戴明池添個大亂子。
先前在躚云宗、小瀛洲兩次遠遠望見,就該知道齊秀寧早已不是丹崖宗的那個小小練氣學徒了。
紅箋回過神來,同師伯簡單商量了幾句,回答石清響:“能奪舍她自是最好。只是齊秀寧在符圖宗頗得重用,要將其生擒,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將齊秀寧曾受戴明池差遣去小瀛洲送信的事說了,石清響聽罷,沉吟道:“不急,先將其它的準備好,最后差她一個,我約她單獨一見就是了。”
他又叫紅箋將小瀛洲發生的事尤其是南宮久帶人攻島的經過詳詳細細講述一遍,笑道:“我這位大師兄這是栽了個不小的跟頭啊。連小瀛洲主島法陣什么模樣都沒見著,便兵敗如山倒,這等出息,只怕戴化神也是始料未及。”
提起這個,紅箋不禁為小瀛洲暗暗擔心:“戴明池去了哪里?他會不會親自出手報復?殺死刑無涯之后他銷聲匿跡,到底有沒有受傷?”
石清響卻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我是病人,不去打聽,沒人會主動和我說這些。不過他派了元必簡留在赤輪,監視凌宗主的洞府,你真想知道,待我探探元必簡的口風就是了。”
井白溪神識傳音:“元必簡?”
紅箋知道他在問什么,立時回答:“這姓元的便是殺害師祖的兇手之一。當時那三個人,只有他還活著。”
井白溪恨聲道:“這個人,定要叫他死在咱們晚潮峰一系手上。”
紅箋聽出了這句話之中巨大的不甘,師伯更想做的是為師報仇手刃此獠吧,只是沒有了身體,空有意愿卻有心無力,她連忙道:“師伯放心,這惡賊跑不掉。”
井白溪更不可能遺漏兩個罪魁禍首,只是不管戴明池還是季有云。要誅殺哪一個,都是極度困難的事。若是能打開護宗大陣……
紅箋不清楚師伯在轉著什么念頭,石清響問她:“怎么樣,這次出去,可有什么收獲?”
她答道:“收獲很多,只是你叫我想的問題,我還沒有找到答案。樂宗主英雄了得,小瀛洲上下一心,連化神都敢拼死相抗,著實叫人佩服。可惜我們丹崖宗水木兩系鬧成這樣。小瀛洲能做到的事。我們做不到。”
紅箋頓了頓,又道:“小瀛洲已經和符圖宗開戰,雖然第一仗大獲全勝,前景卻著實不妙。要怎么做,才能阻止戴明池行兇,叫小瀛洲少死些門人,少一些損失?”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能如此順利除掉刑無涯,已經是難得的運氣,以后不要再想著會有這樣的好事,總要有損失,有人作出犧牲。”石清響對此卻顯得有些漠然。
那一戰小瀛洲雖有法陣庇護,也還是死了好幾個弟子。紅箋想起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年輕人,心中一緊,蒼白著臉道:“我們該做些什么,能轉移一下戴明池的注意也好,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不要再死人了……”
“眼下這盤棋無子可落,你自己看看,現在除了小瀛洲,還有哪個宗門敢公然拉出人來對抗戴明池?他們懦弱久了,改變需要時間。”
“我們……”
“你最好置身事外不要多管,我不希望你連嬰都沒結便早早卷進去搭上性命。你要活下去,活到最后,哪怕大家全都死了,你也要活著,別忘了還有季有云在等著你,那才是你宿命中的敵人。”
石清響這話說得很重,是告誡,又帶著一絲緊張,好像是窺見了什么可怕的未來。但一心為著小瀛洲擔憂的紅箋并沒有聽出來。
井白溪插不進話去,他覺著外邊兩個年輕人相處的方式很是奇怪,具體哪里不對勁兒,他又說不上。
雖然大師伯的事情有了希望,但因為最后這一番談話,紅箋剛剛舒展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自石清響那里出來,她半晌才振作了精神,悄聲道:“師伯,我先帶著你去香積峰看看。”
不提井白溪重游丹崖宗各峰那復雜之極的心情,單說紅箋,回到香積峰,她沒有急著去見便宜師父費承吉,先回了自己的桂華園,看看沒什么異常,又去找師姐童黛。
姐妹見面,自然免不了一番親熱嬉鬧,紅箋向童黛打聽了一下這些日子丹崖宗發生的新鮮事,化神刑無涯真身殞落的消息震驚道修大陸,丹崖宗不可能沒有動作,果然童黛嘰嘰喳喳說的都是這些。
紅箋走后,穆逢山曾應戴明池的召喚,自丹崖五峰抽調了一批金丹修士,同其它宗門配合,深入無盡海“驅刑”,費承吉也在其中。
說是驅趕刑無涯,但當時大家都心知肚明,刑無涯只是損失了兩個分身,不要說金丹,便是元嬰遇上也是必死無疑。
不過戴明池的面子各宗門不敢不給,正當諸人惴惴不安之際,刑無涯戰敗被殺消息傳來,一時間整個道修大陸額手稱慶,都道:這禍害可是死了。
這會兒費承吉也不過剛剛返回丹崖宗。
紅箋“哎呀”一聲,道:“我忘記帶禮物回來孝敬他了。師姐,也沒有給你準備。”在小瀛洲她一直處在高度警惕之中,哪有心思想著這些。
童黛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出去了就光知道玩,現在知道后悔了?”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段四寸長的“金君木”來,道:“你把這個拿去給師父,先應付過去吧。”
在童黛心里,做人弟子,尤其是女弟子,那真是得小心翼翼不容有失,絕不能惹師父不快,就這樣也不一定能保得太平,她自己險些被派去服侍齊天寶那就是前車之鑒。
不過紅箋哪管費承吉高不高興,這“金君木”年頭甚久,適合煉制木系法寶,一看就是童黛為自己結丹之后準備的,她忙不迭地推辭,嘴里信口胡言:“沒準備就是沒準備,我可不能胡亂拿你的東西騙他。我這么快就回來,足見記掛著你們,他高興還來不及。”
童黛無奈,只得由她。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紅箋花了半個時辰應付了費承吉,也不管他做何想法,大剌剌地告辭而出,這才算是徹底有了空閑。
“師伯,我們去晚潮峰瞧瞧?”紅箋知道井白溪最想去哪里。
“不急,等三更過了,咱們去你師祖的洞府瞧瞧。”
紅箋應了一聲,依言在桂華園等到深夜來臨,帶了師伯出來,悄悄摸上了晚潮峰。
夜黑風高,四處黑漆漆的,天上不要說月亮,連星星也不見一顆。
井白溪平時就不怎么出聲,等到了孫幼公的洞府附近更是沉默。
紅箋一手捧著壇子,一手拿著香燭。
上次她向師父閆長青下手拿到“碧血槍”的那晚,就曾到師祖孫幼公的洞府窺探過,正趕上二師伯和師父因為齊天寶死訊傳出在此祭奠,她沒撈到機會靠前,后來成功暗算了師父,又將他的臉畫成那樣,跑尚且不及,哪敢再在晚潮峰流連。
紅箋就想著今晚正好和大師伯一起,好好祭拜一下師祖。
不知是事情真有那么巧,還是師祖這里時常不斷人,她剛一進入洞府就覺出異樣來,同時識海里響起了井白溪的提醒聲:“里面有人。”
紅箋收斂氣息,放輕了腳步。
上次師父和二師伯拜祭師祖的那間屋子里隱隱透出亮光,井白溪突道:“里面只有一個人,是你二師伯。”
大半夜的,二師伯霍傳星在做什么?
紅箋只有金丹初期,不敢像師伯那樣直接以神識窺探,“仙霓霞光”無聲運轉,她悄悄靠前,像上次一樣藏身門口向里張望。
案上燃著香,下首霍傳星一個人孤零零盤膝坐著,他穿了一件素袍,鬢間白發星星點點,長眉低垂,眼睛微閉,竟是在孫幼公的靈前入定。
紅箋有些摸不著頭腦,二師伯不在自己洞府里,跑到師祖靈前這么端坐著,這是在做什么?
井白溪卻道:“等等,別驚動他。”
距離霍傳星這么近,紅箋不敢冒然向大師伯傳音,只得悄悄在門外守著。
霍傳星巍然不動直坐了大半個時辰,紅箋突覺周圍靈氣似被什么東西牽動了一下,跟著飛快地向洞府外邊流失。
屋內霍傳星睜開了眼睛,他沒有起身,怔怔望著案上孫幼公的靈位,喃喃地道:“師父保佑!”
紅箋不等井白溪吩咐,迅速出了孫幼公的洞府。
此時晚潮峰上靈氣紊亂,片刻之后一個巨大的渦漩形成,丹崖五峰上的靈氣都被牽動,向著峰西堆雪崖洶涌聚來。
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楚,但紅箋感覺得到,在那里厚厚的靈云越壓越低,很快在她的神識中堆雪崖已經不見了蹤影。
云中隱隱有雷聲響起,由小漸大,越來越密集。
風云際會之間不停有其它諸峰修士被驚動,趕來一看究竟。
到這時候,紅箋哪里還看不出來,這是師父閆長青終于突破壁壘,成功結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