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明知道應該如何去做,可下這個決斷真得很難。/ww.wx.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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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現在,紅箋感覺到師父傳回的意念,喉嚨登時便被一股酸澀之氣哽住,她努了努力,卻依舊說不出話來,只得將“流水知音”交給了井白溪。
輸了,不管是石清響,還是她和師父,都已經竭盡所能,他們殺死了元嬰后期的老賊元必簡和他兩個徒弟,控制了梅杞、齊秀寧,卻輸在了這最后一步。
接下來,她要失去師父了。
她和師父才剛剛解開疙瘩,剛才聯手殺敵,紅箋覺著很安心很痛快,甚至恍惚覺著只要再多一點時間,她和師父就可以盡釋前嫌,會成為天底下最親的師徒。可突然之間,就連這么一點時間也沒有了。
為什么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井白溪神識激蕩,反應強烈:“他叫我奪舍,他叫我去搶占他的身體,置他于死地!我,我……”井白溪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他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是何等的無用,就連等季有云來,不顧一切地拼了這條命都做不到,他沒有身體。
“失敗了就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前輩快著些,咱們還需要收拾殘局,爭取把損失降到最低。”這個時候,大約只有石清響還能保持冷靜。
他見井白溪還沒有動作,沉聲道:“事已至此,以丹崖宗為重吧。”
紅箋聽到這句話身子微震,石清響已經起身向她伸手:“丹藥!”
紅箋的手在抖個不停,她取出此前費盡心思為井白溪煉成的丹藥,勉強勸道:“師伯,時間寶貴,開始吧,完了你們趕緊離開這里,我來陪師父最后一程。”
理智上講他們能同閆長青的元嬰保持著聯系,及時認出“捉嬰塔”這件法寶,免得季有云殺到時還茫然不知。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可在感情上,要用這樣一種方式同閆長青訣別,不管井白溪還是紅箋,都有些難以承受。
井白溪的元嬰未遇絲毫阻礙,順利地進入閆長青的身體,占據了紫府。
這大約是天底下最輕而易舉的奪舍,修真之人泥丸宮內不能住二主,閆長青元嬰在外,一感覺到師兄的元嬰進入。隨即便主動切斷了同身體的聯系。
井白溪雖是二次奪舍。但因為這具身體本身即是元嬰修士。且已將神魂易主的傷害降至最低,奇跡般地竟沒有當即崩壞,紅箋當即將那顆丹藥給他服下。
接下來井白溪需要大量的時間去熟悉身體,煉化丹藥。但現在沒有那么多時間給他。
石清響催道:“這里和元必簡的洞府。都需要清除痕跡,不過再怎么遮掩,戴明池也知道是你做的,紅箋你立刻送井前輩回晚潮峰去,然后不要耽擱,趕緊離開丹崖宗。”
他一安排完便對上了紅箋含淚的眼睛,猶豫了一下,改口道:“好吧,這里交給你。剩下的事情我去做,你千萬不要停留太久。”
紅箋點頭,沒有說話,握緊了手中的“流水知音”。
紅箋要留下送閆長青最后一程,閆長青境界未穩。失去身體之后元嬰能撐上一刻鐘都是多的。石清響也是出于謹慎才反復叮囑,最后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不要超過一刻鐘。”
千頭萬緒等著他去處理,石清響站起身,吃力地背起了井白溪,快步往元必簡地洞府退去。
經過這片刻的休養,清除這些地方他曾涉足過的痕跡他還勉強做得到,元必簡死了,戴明池絕不會善罷甘休,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趕緊想想接下來怎么利用戴明池的怒火,尋找一只合適的替罪羊,最大可能地保護自己人。
紅箋獨自一人坐在泉眼旁,似乎這樣離閆長青就會更近一些,然后她通過“流水知音”,低聲喚道:“師父,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嗎”
“季有云就要來了,你怎么還不走”閆長青的反問隨之而來。
到這時候了,這老頭子口氣依舊強硬,紅箋聽在耳中,卻只覺心酸無比,她柔聲道:“把師父一個人留在這里的話,實在是太孤單了,弟子陪陪您吧。”
閆長青默然,但他很快道:“勿做兒女之態,快些走吧。保住有用之身,早早修成元嬰,到時再來定要小心,要記住師父今日的教訓。”
“是,師父放心。”話雖這樣說,她卻沒有挪地方,將手臂抱著頭縮成一團,淚水慢慢流下,洇濕了一大片衣裳。
閆長青感覺得到紅箋還在附近,這個徒弟從小就很有主意,經歷又坎坷,到現在閆長青也漸漸習慣,不再指望著她會多么聽自己的話,嘆道:“以后有你大師伯在,你跟著他好好修煉,有不懂的地方要多問。”
“嗯。”紅箋不由閉上了眼睛。
閆長青感覺自己正在快速地衰弱,這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有邪在心頭盤旋多時,若在平日,他是怎么也不會說出口的,可此時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終于他以十分別扭地語氣道:“師父以往對你多有不公,修煉上也沒有盡心教導,今日這樣,師父想彌補也沒有機會了,你大師伯樣樣強過我,往后他會代我全你我的師徒之情。”
悲傷來得這樣迅疾,將紅箋擊個正著,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一邊哭一邊道:“不,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心存怨懟,還畫了您的臉。”
聽得她終于承認,閆長青沒有生氣,甚至還出人意料地笑了一聲:“好了,別哭了,我就知道是你這小兔崽子。師父當時是很生氣,你要在跟前,非抓住了狠狠教訓一頓不可,不過生完氣又想,還好,你個小兔崽子還活著。”
這是她所不知道的師父的另一面,紅箋怔怔聽著。
“再說那日過后,師父就突然感覺到了結嬰的契機,所以那天我說結嬰還是托了你的福。”
自“流水知音”傳回來的畫面越來越模糊,紅箋心如刀絞,顫聲道:“師父,您……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師父只希望上天庇佑我丹崖宗。早日報得大仇,恢復宗門當年的榮光。”
“弟子必會努力去完成它。”紅箋鄭重應諾。
“好。”閆長青似乎也感覺到了“流水知音”有些維系不住兩人之間的聯系,到了此時,他也不在乎是否還能多撐一段時間,當下加大了真元消耗,嘆道:“當日我入丹崖宗,你師祖帶著我叩拜歷代祖師,我還記得他在開宗祖師靈位前說:此子性情堅毅,收入門下悉心教導,來日必可光大我丹崖宗。令宗門以他為榮。”
紅箋恍惚想到自己正式拜師之后。師父也曾帶自己往祖師靈前祭拜了一回。好似也說過類似一套說詞,當時自己正心憂姚真莫名失蹤,再加上還未從化神收徒的事中回過神來,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哪有心思去記這些。
沒想到這么多年師父閆長青還對師祖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我死在這里,令宗門以我為榮是稱不上了,不過閆某這一輩子收過三個得意弟子,個個美質良材,春雪先去了,剩下你和載之,你們要好好的,互相扶持。日后丹崖宗會因我是你們的師父記住我。”
“是,師父放心。”紅箋泣道,“師父為宗門做出偌大犧牲,是我們這些人做多少事都及不上的,來日丹崖宗重興。您的名字必會記在每一位弟子心上。”
閆長青沒有再就此話題說下去,而是催她道:“好了,話已說完,你不必等到最后一刻,這就走吧。”
此時,閆長青先前在地下遇見的那股泉水終于涌上地面,自泉眼冒了出來。
紅箋以手輕掬,泉水冰寒刺骨,其中攜帶著大量的靈氣。她沒有聽話離去,而是道:“師父,那股泉水流到地面上來了。”
這地下泉水的變化既與季有云的“捉嬰塔”無關,只能緣自于上古靈泉的感應。
閆長青嘆道:“下來不久我便隱隱感覺到它的存在,可惜我被關到了這里面,沒有辦法再同它聯系,它肯改變地下泉水的流向,看來對靈犀秘法并不是全然無動于衷……”
紅箋在“流水知音”里已經無法看到“捉嬰塔”里的畫面,閆長青最后這句話甚長,傳到紅箋識海中時斷時續,隨著“衷”字出口,“流水知音”失去作用,她同閆長青之間的聯系徹底中斷。
師父死了。
紅箋強忍悲痛。按石清響的叮囑,她此時應該馬上離開丹崖宗,走得越遠越好,只是看著身邊正汩汩冒著泉水的泉眼,紅箋不由感到一陣強烈的不甘。
上古靈泉并非毫無反應,也許距離成功只差一點點,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最終卻鎩羽而歸,這怎么能叫她甘心
上古靈泉既然能控制地下泉水,這泉水能傳遞她的意念嗎也許能吧,當年木系靈種泡在靈液中,不是也對她的《大難經》有所反應
紅箋將手探入泉眼,施展了《大難經》,泉水流淌如故,紅箋并沒有覺著意外,她盤膝而坐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句句飛旋的都是石清響之前教她的口訣,那是季有云苦心積慮想要得到的半部經文,《大難經》三得其二,她要用其與上古靈泉取得聯系。
孤注一擲不過如此,愿上天憐憫眾生,庇佑我丹崖。
寫這一章,花了很多工夫。
不提入戲多深,心漁想和書友們說說寫這一章的目的。
什么時候,大家的喜惡,并不是基于這個人對我好還是不好,而是這個人是不是一個正直的人,那將是廢材作者心目中的理想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