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一時不明所以:“什么?”
石清響猶自望著月魔殿的方向,神情有些激動:“我感覺到了,那里有另一個我,咱們一直在找的……魂魄。”
說到魂魄兩字,他遲疑了一下,已經二十多年了,他越來越正常,姜夕月和他呆在一起大半天的時間,全然未發現他身上有什么異常,這個時候要叫他承認自己魂魄不全,把那一個全然陌生的自己迎接回來,實是有些艱難。
紅箋十分吃驚,她再也沒想到那縷魂魄竟然穿越了天幕,跑到天魔宗來了。怪不得她和石清響在道修大陸遍尋不著。
難道石清響的元神也會離魂?
可他還不是化神呢。
可轉念間她又想到當時石清響的身體是元嬰無疑,可他的元神還真不好說,他是喝過“覆水”回到當下的,保留著化神期的一切記憶,具體怎么回事,還要等找回魂魄,恢復過來之后,叫石清響自己來解釋。
想到這里,紅箋不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石清響,對方如今這情況叫她心里隱隱有些擔憂。
二十年朝夕相處,她守著石清響從什么都懵然未懂到完全可以獨立生活修煉,若不是他失去了元嬰的修為和那些記憶,那簡直與一個正常人沒什么區別,可他游離在外的魂魄又不僅僅是修為和記憶那么簡單,當那縷魂魄找回來,過去和現在,會不會順利融合?
魂魄這么玄妙的東西,只怕只有一絲一毫混亂,那后果也是不堪設想。
紅箋抿了抿唇,勉強將這絲不安壓了下去。她將目光也投向了月魔殿。
石清響既然能夠感應到他的魂魄,那縷魂魄是否也能有所感覺?
“他能來么?”
“只怕是不能。”石清響不知道怎么才能將自己的魂魄接回來,那一縷與他息息相關的魂魄似乎受到了限制,沒有辦法過來會合。
“他不能來,我們過去。”紅箋當機立斷。
一旁的姜夕月一頭霧水。他身旁這兩人就跟一對神經病一樣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另一個我啊,能來不能來啊,每一句話都叫他不明所以。掏心挖肺的好奇,可那兩人顯然不打算和他解釋清楚,催動著“陰陽蠱花鏡”便直奔月魔殿沖了上去。
“喂,能不能行啊,天魔宗有兩個化神!”他驚叫了一聲。
“叫師父!”紅箋兩眼緊盯著越來越近的月魔殿,沉聲道。
在她看來,對己方威脅最大的不是兩個化神,而是魔魂、魔物和其它那些她根本不知道的東西,天魔宗是名副其實的魔域第一大宗,歷經滄海桑田。始終沒有人能威脅到它的地位,數千年的底蘊,難說就沒有克制“陰陽蠱花鏡”的東西。
姜夕月不知道紅箋轉瞬間已經想了那么多,受了教訓,只得改口:“師父。你行不行?”
紅箋唇抿成一線:“不行也得行。”
隨著她這句話干凈利落出口,“陰陽蠱花鏡”已經接近到月魔殿數十丈范圍之內,不出紅箋所料,雖然“陰陽蠱花鏡”在月光里飛行無聲無息,既沒有影子,也未帶得氣流波動,但月魔島上那些巨蟒一樣的魔物們還是立時便有了察覺。第一波攻擊到了。
如林的魔物就像被狂風摧折。密密麻麻呼嘯而來,紅箋和石清響對望一眼,氣沉丹田,叱道:“沖!”
“陰陽蠱花鏡”隨之一個閃現,晃開了當先抽過來的幾條藤蔓。
后面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魔蟲,這些魔蟲隱藏在藤蔓間隙中。“陰陽蠱花鏡”險些迎面撞上,石清響“光陰箭”出手,貫穿過去將他們擊落。
紅箋隨即使出“長河落日”,這個水系法術威力原本尋常,不過隨著紅箋修煉了“殺劫百相”。這功法已經變成了介于水金之間的一個法術,洶涌的長河遍灑落日金輝,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席卷了撲到近前的魔蟲,硬生生沖開了前路。
但這也只有一瞬,隨即更多的魔物擠了過來,姜夕月正覺眼花繚亂大氣也不敢出,冷不防紅箋將“寶寶獸”交給了他,沉聲吩咐:“你先抱會兒。”
“哎呀,好,哎喲喲。”姜夕月抱著“寶寶獸”手忙腳亂,哪里還顧得上外邊是怎樣一番生死相搏。
紅箋空出了兩手,她要硬開出一條路,沖進月魔殿,搞清楚石清響的魂魄是怎么一回事。
一團團金光在周圍接連亮起,“陰陽蠱花鏡”偶爾會被魔物抽動,引起一陣劇烈的顛簸。
短短瞬間,紅箋幾個便接近了足有十丈距離,她的神識透過那些魔物看到了下面的黑褐色大殿,很快,一股陰寒之氣隔絕了她的窺探,并循著她的神識展開反擊,直沖紅箋識海。
對方一聲冷哼直接在紅箋識海中響起,她身體一晃間復又站穩,難受地以手按住了額頭。
若是她估計不錯,出手的這人是化神藍絳河。
紅箋強忍不適,問石清響:“怎么樣?可有更強烈的感覺?”
明知對方有化神坐鎮,卻硬要往月魔殿里沖,天底下這么膽大妄為的元嬰大約也就他們三個了。紅箋自然知道他們三人此時正冒著巨大的風險,可為了找回石清響的魂魄,她別無選擇,最怕風險再大,她也要沖進去一試。
藍絳河的反擊已經開始了,可這關鍵的時候,石清響卻皺了皺眉,疑惑地道:“沒有,感覺突然弱了許多,他被關起來了?”
看樣子確是落到藍絳河手里了。論輩份,藍絳河算是石清響的師伯,可姓藍的連繼任宗主的師侄離寒都殺了,哪里會把石清響的魂魄當回事。
紅箋心中焦慮,對方的神識攻擊好像也變得不那么難以抵御。“陰陽蠱花鏡”已經露出行藏,紅箋沒有必要再遮掩“心劍”,前方巨大的藤蔓席卷而來,紅箋伸出手去,方圓數十丈之內突然亮如白晝。
空間內姜夕月睜大了雙眼,那一瞬間連他的眼睛都映成了金色,他終于看到了真正的“心劍”。
隨著金光劃落,大片藤蔓化為灰燼。
姜夕月張嘴一聲贊嘆還未發出來,“陰陽蠱花鏡”猛然間劇烈搖晃了一下,剛被“心劍”清理出來的那片虛空里,一個矮個子老頭兒現出身形。
他絲毫不畏懼“心劍”,伸手便擾亂了空間的氣流。
因為“陰陽蠱花鏡”主要是石清響在控制,他受到影響最為明顯,身體猛得一仰,險些跌出空間。
“小心!”紅箋揚手將“心劍”對著藍絳河劈下。藍絳河抬起了手,沒有使用防御法寶,甚至連動用的功法都不怎么明顯,就見“心劍”的光芒到了他跟前,被他以手掌攔下,那道光焰越來越黯淡,最終消失不見。
藍絳河毫發無傷,臉上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道:“‘心劍’?不過如此!”
他好似親身迎敵就是為了要試一試這傳說中的“心劍”,此時心愿已了,暴戾的氣息突然壓下,登時便將“陰陽蠱花鏡”鉗制得死死的,紅箋和石清響明明已經全力施為,竟一時間無法脫離開這片區域。
兩人不禁心生駭然,這還是自他們得到了“陰陽蠱花鏡”以來從未遇到過的情形,這老兒修為亦是元嬰初期,應當與季有云、費真人本事相仿,出現這種情況不是他身上有禁錮類的法寶,便是這月魔殿有什么古怪。
姜夕月對他們一行有一種莫名的信心,還茫然不知危險,紅箋和石清響都已是暗叫“不好!”他二人心念相通,石清響通過陽鏡催促那魔魂:“還不快去!”
其實自來到天魔宗的地盤,那魔魂就蠢蠢欲動,它本就是天魔圣甲中供養的圣魂,此番回了家,紅箋和石清響不知道放它出來是福是禍,索性一直壓制著沒敢叫它出來,可此時這光景,已經沒什么好猶豫的了。
石清響一放松對陽鏡的控制,魔魂直沖而出。它沒有去攻擊藍絳河,也沒有反咬石清響一口,竟是不管不顧,徑自撲向了那密密層層的魔蟲魔物。
天魔宗養魔魂有許多方法,魔物生祭便是其中之一,程氏族人一直就是這么做的,這條魔魂早便習以為常。
它自從隨著程大長老被季有云捉到,就在不停地消耗,受季有云攻擊、穿越天幕,再加上幫著紅箋二人同費真人打架,一次又一次,早就極度虛弱,此番有了吸收壯大的機會,自是遵從天性,全然顧不得其它。
這條突然冒出來的魔魂著實嚇了藍絳河一大跳,他一時失神,放松了對“陰陽蠱花鏡”的鉗制,竟被紅箋和石清響齊心協力掙脫出去。
但他卻顧不得了,月魔殿周圍的魔蟲魔物在急劇減少,那條魔魂正在飛快地變強,是殺了它,還是想辦法將它收服,他必須趕緊拿出對策。
藍絳河取出“天魔圣首”和“天魔圣臂”,猶豫了一下,沒有去拿那個不聽話的“天魔圣手”,這個由天上掉下來的魔魂,若是被他的兩條圣魂分食,何愁厲名再來同他爭搶宗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