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抱月的記憶里,秦帝國還在的當年,除了阿房宮里的御禱省,諸侯國內仙官們所在的地方都只能叫御禱門。
然而在帝國崩塌的現在,各國仙官們辦公的地方倒是不約而同全都換上了御禱省的名字。
仿佛這樣能讓他們的地位更高大上一點。
哪怕沒有大司命,他們還是能有御禱省。
還比大司命的御禱省更高,更大。
嬴抱月靜靜看著遠處比她以前來丹陽城時看到的更高的建筑,很明顯是加高了。
通天閣,東皇太一姬墨的通天閣。
那個男人,是想通哪里的天?
而且……
嬴抱月瞇起眼睛,她總覺得眼前的建筑,有著她熟悉的影子。
阿房宮御禱省的影子。
然而此時通天閣外懸掛的無數紅燈籠和彩綢多少掩蓋了這些影子。
南楚國力強盛,雖然這場和親過程詭異雙方都有不地道的地方,但在訂婚宴的布置上,倒是保證了足夠排場。
雖然和初階大典開幕式一起舉辦有省錢的嫌疑……畢竟不用布置兩次會場了,但托兩件事一起辦的福,南楚鉚足勁,將通天閣布置出了極為大氣恢弘的場面。
通天閣本來就是南楚王宮內最氣派的建筑,不得不說南楚王室的這個方式足以給前秦極有面子的錯覺。
人家根本不是特地為你準備的,但會讓人覺得你很受重視的錯覺。
還給你馬車直入南楚王宮的特權。
踏入南楚國境一次都沒被拿出召見過的嬴抱月,就這樣坐車進入了南楚王宮中。
雖然是進入也只是外圍,南楚王室不可能一次性接受那么多人入宮,通天閣本就位于王宮外圍。
嬴抱月等人的馬車直接開到了通天閣門前的廣場上,早上是她和姬嘉樹的訂婚宴,按照宮里的流程而他們早上是晚到的,等賓客坐下之后她和姬嘉樹才會在禮官的指引下進去。
姬家人丁稀少嬴抱月更沒娘家人,各國參加修行大典的修行者和出席開幕儀式的權貴仙官自然成為了他們的賓客。
不得不說南楚會安排,這一下整個場面至少保證了足夠熱鬧。
趙光李稷他們就包含在了賓客里,通知的到達時間比嬴抱月等人早整整一個時辰。
等嬴抱月和姬嘉樹到了的時候,通天閣前的廣場早已清場,只有禮官和宮內女官宮女在廣場上等他們。
“新人到!”
“吉時到,請春華君下車!”伴隨著宮中太監尖利的高呼聲,嬴抱月仿佛能聽見建筑里無數人屏住呼吸的聲音。
在南楚王宮侍衛的護衛下的兩輛馬車雖然是同時到達,但按照古禮,她當然是不能先下車的。
妻子不能走在丈夫的前面。
外面傳來馬車響,看來是姬嘉樹下車了,隨后嬴抱月聽見姬安歌在她身邊緊張地開口,“殿下,你必須把面紗戴上了。”
嬴抱月低頭看著被她鋪在膝上的鮮紅面紗。
只是訂婚宴一切從簡,她今日雖然一身紅衣,但卻不是正式嫁衣繁重的樣式,同時頭上也不用戴鳳冠,嬴抱月非常感謝這一點,不然她現在肯定是動彈不能了。
但雖然她不用披蓋頭戴鳳冠的,但有一件東西至少要戴,那就是至少要蒙上面紗。
新娘不可拋頭露面。
就這戴面紗還是姬安歌幫她爭取來的,本來嬴抱月還要捂得更狠一些。
嬴抱月看了一眼身邊自己早已戴上面紗的姬安歌緊張的神情,笑了笑,抬手輕輕將緋色的面紗覆于面紗。
姬安歌松了口氣。她是真怕這人還反抗,那她是真沒辦法了。
“別擔心,”嬴抱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出意外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新娘不聽話,倒霉的是伴娘,姬墨你真是夠狠的。
當然這是嬴抱月心中的腹誹,姬墨如果真知道她身份此時還有心思閉關她佩服他是條漢子。
嬴抱月說完這句話,同在車廂里的歸離和姚女官反而震驚地看著她。嬴抱月有心分辨,然而就在這時車簾外再次傳來太監的高喊。
“請前秦公主下車!”
宮中的女官前來,在姚女官掀車簾前掀開了車簾。
曾和姬安歌有過一面之緣的老嬤嬤和女官們冷眼站在車外,用挑剔的眼神看著車內女子。
姬安歌頭皮一麻,昨日她根本沒來得及將禮儀都教給嬴抱月,她還以為這些嬤嬤們今日會幫嬴抱月遮掩一二,但看來是不可能了。
“請吧,公主殿下。”禮儀嬤嬤拉長聲音,看著車內面帶緋色面紗的女子。
姬安歌喉嚨微動正想說話,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卻發現她身邊的少女突然挺直了脊梁。
“別怕,”姬安歌聽見那個熟悉的平靜又帶著笑意聲音如此對她說道。
然后不等僵硬的她回答,那個緋色的身影探身,走下了馬車。
她沒有用人凳,也沒有娘家兄弟背。
她只是用自己的腳,一步步走向面前高大的建筑。
禮儀正確,姿勢優雅,流程一步不差,仿佛她已經經歷了無數次。
“這怎么……”姬安歌正想開口,卻聽見旁邊原本挑剔暗喜的宮女愕然道,“怎么可能……不是說這人沒學過禮儀么……鄉下來的公主怎么懂這些……”
宮人們嘀嘀咕咕,肆無忌憚。
顯然有人刻意縱容。
所以這些南楚的宮人之前的確是想要看嬴抱月的笑話,姬安歌的面色冷起來。
但這個女子卻沒有給任何人可乘之機,所有的禮儀的完成的完美至極,讓人挑不出任何過錯簡直像是對這些流程極為熟悉一般,姬安歌看著都覺得仿佛在做夢。
直到訂婚宴前面的新人進場,交換婚書,未婚夫妻見禮祝酒,葉氏和南楚王子講話等等流程走完,宴會正式開始,坐在嬴抱月的身邊聽周圍一片碗筷響的時候,姬安歌都沒反應過來。
“怎么了?”
訂婚宴和成親不一樣,宴席才是最主要的內容,通天閣的宴會廳里擺了上百張桌子,葉氏和出席的南楚王子坐在上首,姬嘉樹和嬴抱月稍下,姬清遠和姬安歌則各自坐在他們旁邊。
周圍的人都吃開了,嬴抱月看著正在發呆的姬安歌問道。
“沒什么,”姬安歌神情復雜地看她一眼,“我就是在想你為什么這么熟練。”
“這個啊,”姬安歌只聽身邊女子唔了一聲,嬴抱月看著她道,“大概是一回生兩回熟。”
一回生……兩回熟?
姬安歌頓時僵硬了。
而這時另一邊的姬嘉樹也一怔,看向身邊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