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這回連頭都沒回,這就好像你吐啊吐的就習慣了,你若一再遇到不合常理的事情,那就驚訝啊驚訝的就麻木了。
天差不多已經黑透了,才輪到容華,管事的人直接伸手要名牌,容華遞過去,他邊記錄邊說:“李榮華,18歲,恩,城外哪個村子的?”
“小楊村。”容華規規矩矩的回答,心里好奇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城外的,等下得好好研究一下這破牌子。
“好,你是乙等59號。五天以后卯時一刻,還過來這里就可以了。”管事記錄完了,就把名牌還給容華,頭也不抬的喊下一個。
容華看那人用毛筆寫的居然是阿拉伯數字,就忍不住又被高檔次的震驚了一次,又聽他說的號碼奇怪,心里疑惑,卻也不好在這里問什么來彰顯自己的無知,連忙退到一旁,覺得自己有些暈暈乎乎,遇到的事情就好像漿糊一樣把自己原本清晰的思路都糊了起來。
她身后的女子遞上名牌,居然也是賤民,可惜了長得那么清秀好看。容華忍不住嘆息,又聽到那女子說自己也是小楊村的,原來和自己是一個地兒的。不由心下大喜,剛才她能知道這大選一共十二關,那就可能知道的更多,看來得套套近乎了。只是剛才聽到她叫什么來著,叫夏雨荷……,厄,真是好名字,就是不知道大明國有沒有大明湖。容華想起十年前的電視劇,心下黯然,上輩子了啊,那已經真的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她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夏雨荷柔柔弱弱的聲音問道:“你不走么?同路吧?”
容華沒想到她會先和自己說話,楞了一下,連忙點頭,夏雨荷也不答話,低著頭領先走了出去。容華跟在后面,琢磨著怎么開口。
兩人這么一前一后出了城,容華都沒說話,實在是夏雨荷的氣質不是她所熟悉的,拿捏不準,又怕壞了事,所以就一直沉默了下來。容華琢磨這個女人的感覺怎么這么怪呢,分明是個賤民,分明就穿了件滿是補丁的衣服,分明是她主動要和自己一道走的,可是偏偏全身散發出一種難以接近的氣息,冷的滲人,而且舉手投足又頗有大家之風,連昨天見過的那個茹珊小姐都比不上。難道是什么大小姐家里犯了事被貶成賤民的?
“怎么,你這么慢,咱們什么時候回的去?”夏雨荷突然停下,回頭問容華。語調平緩,聽不出絲毫的責怪,可容華居然覺得有些緊張,勉強答道:“心里想著事情,就慢了。”
夏雨荷倒不計較,等容華上來,一起前行。如此兩人直到回了小楊村,依然一句話都沒說。容華嘆了口氣,心想還有好幾天呢,慢慢說吧。到自己茅屋前的時候,就見小李坐在門口朝這邊張望,看見容華很是高興,跳了起來,從懷里拿出半個硬梆梆的餅子遞給她:“姐,我給你留的。”
容華瞅了那餅子一眼,也不知道什么做的,一股怪味兒,想來小李每天就是吃這些東西,居然還知道給自己留著,眼眶就突然有些發熱。舉起手里的包袱說傻小子看姐姐帶什么回來了。
小李打開看到饅頭,嘴張的老大,然后口水就出來了,容華眼疾手快的把饅頭搶過來,省的被他給污染了,先遞了一個給小李。
轉頭看夏雨荷,她正站在昨天自己走錯的那間茅屋門口看著自己,見容華看她,開口說道:“你有饅頭的話,給我兩個吧。”
容華微微有些郁悶,怎么她軟軟糯糯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就是硬生生的呢,本該是低聲下氣的乞求自己給她才對,卻理直氣壯的好像自己必須給她一樣,口氣不容置疑。可是容華還是給她拿了四個饅頭過去,倒不是被她嚇的,也不是有求于她,只是本來剛才就是想給她來著。當然也想趁此機會開口搭訕,可是她把饅頭遞過去的時候,卻聽夏雨荷輕聲說道:“你可知人三鬼四,這四個饅頭,并非好兆頭。”
容華的火氣噌的就上來了,這還真給點顏色就開染坊,踩著肩膀就蹬鼻子上臉了。自己難得沒有目的的對人好一次,她以為自己是誰啊。開口正打算數落她幾句,夏雨荷卻已經接了四個饅頭進了草屋,容華就著微弱的月光往里看了一眼,地上躺著個婦人,正是昨天把自己嚇著的那個。見夏雨荷根本沒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也只好同著小李坐在門前先填肚子。
兩個人用小李撿的破瓦罐打了些河水,一口氣吃了十個饅頭,才停下來,容華把剩下的六個包好放起,問小李今天干什么了,小李就乖乖回答扛那種圓圓滾滾的大木頭啦還有從村子外面鏟土挑回來啦傍晚又去劈材呀然后聽人家指揮搬磚頭啊……,他一口氣說了n多苦活,容華看他憨憨厚厚的在那答自己的話,就忍不住用袖子去給他抹了抹臉上的泥,小李全身抖了一下,正說著的話也頓了一下,卻不著痕跡的又繼續往下說。
容華怎么可能沒注意到這些,停下動作把他臉掰過去對著月光仔細一看,卻發現他的兩邊臉都腫的老高,明顯是被打了不少耳光。
“怎么回事?”容華的聲音都顫了,她最恨別人打自己耳光了,打小李也不行!
“就是挑的土太多了,把人家的扁擔弄斷了。”小李還是那副表情,傻乎乎的說。
容華站起來跳腳,大罵道:“良心都被狗吃了!明天咱們不給他們干活了,干了一天就給你個吃不成的破餅子,我看他們家房子能蓋的起來,蓋了給誰住,直接買棺材得了!”
突然聽到旁邊有人撲哧笑了一聲,容華一頓,卻原來夏雨荷又站在了門口,看著自己笑,見容華看她,說道:“你罵人也罵的奇怪。”
小李連忙站起來扯了容華的胳膊,戒備的看著夏雨荷。夏雨荷卻對他說道:“你回屋睡吧,明天不還得干活么。讓我和你姐姐說會兒話。”
小李不動,看容華,容華雖然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個夏雨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和她說會兒話正是巴不得的,就連忙打發小李回屋,跟著夏雨荷走到遠離草屋的一片空地上,也學著她坐下,這才問道:“你找我說什么?”
“我想給你講個故事。”夏雨荷看著天上的月亮,悠悠的說。
講故事……,容華覺得真冷啊。不過很快就高興起來,她講的八成是她自己的故事,當然了這和她容華是沒有一丁點關系的,但是上官集團培訓的第一節課就告訴過她們,與人交往,最重要的是傾聽。
“很多年前,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夏雨荷根本不管容華在想什么,已經開講,容華雖然打定注意要傾聽傾聽,可是還是忍不住腹誹了一下,這個女人不會是神經病吧。
“可是那個女人不愛他。于是這個男人經歷了很多磨難,擁有了很多財富,以為自己就天下無雙無所不能了,又去求那個女人嫁給自己。那個女人答應了,他們生了一個女兒,很漂亮。”夏雨荷停下,呆呆的看天。
厄,容華心想夏雨荷講故事的能力真差,這故事不會講完了吧……
“可是很快,那個男人就愛上了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很壞。她挑撥男人和女人的關系。”
“等等!”容華已經忍無可忍了,這表達能力太次了,如果沐家丫環大選真有說話這么一關的話,容華覺得對夏雨荷就絕對算是挑戰了。“你別女人男人的,你起個名字不行嗎,或者甲乙丙丁都可以。”
“壞女人對好女人很不好,并且每天在男人面前說好女人的壞話。”夏雨荷按照自己的方式采納了容華的意見,容華覺得一頭的黑線,也只好努力的聽著她冷冷的語調講著這個冷的不能再冷的故事。
“壞女人給男人生了一個兒子。這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對好女人一點興趣都沒了。他聽壞女人的話,把好女人和自己才三歲的女兒趕走了,并且,并且把她們弄成賤民。”
故事終于要到高潮了……
“好女人最后想辦法見了一面男人,哭著和他說,我為你,叛家,叛父,叛兄,叛,叛,”夏雨荷的聲音終于些微顫了顫,說了幾個“叛”字,卻沒說完整,又接著道:“你如今不給我留絲毫活路,你對的起天地良心嗎。”
容華打了個冷戰,后悔自己答應夏雨荷聽她講故事了。在月光微弱的夜里聽夏雨荷不變的語調講述莫名其妙的故事,真的很滲人……
“那男人聽了好女人的話,居然沉思了一會兒,和壞女人說道,這世界上確實不該有過于絕對的事情,不如給她們一點希望,才合了天理。那壞女人不敢不聽男人的話,于是費盡心機想了個法子。”夏雨荷又停下,一如既往的看向連月亮都被云層遮的隱隱約約的天。
容華心想這男人真牛,泡妞泡的如此熱鬧,自己女兒都能不管不顧,和上官洪有的拼了,不過人家連變心都變的花樣百出趣味橫生,這個上官洪就不行了。
她正胡思亂想,夏雨荷突然轉頭問道:“你知道是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