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也在琢磨。謝琬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她趕走,眼下回到四葉胡同,就遂了她的心意。可是謝榮卻說要三日內上書,這三日內謝榮會怎么折騰她還不一定呢!可是她若不回去,那謝榮萬一又出什么夭蛾子找理由搪塞推托怎么辦?
不成,她還是得回四葉胡同時刻催著他才行。她總不能在楓樹胡同呆一輩子,遲早她得回到兒子身邊去,如果不借著眼下機會把誥封弄到手,那將來還是句空話!謝榮黃氏再怎么虐待她,總不能把她弄死吧?
橫豎等有了誥命,謝榮黃氏要是再虐待她,她就上書告到都察院去!所以,她又有什么不敢回去的?
她說道:“我要回四葉胡同去。”
謝瑯看向謝榮,“我記得上次三叔說,等老太太想回府時,三叔便來接她回府。眼下老太太既有這意愿,便就請三叔三嬸順便接了老太太回府去吧。”
到了這會兒,謝榮也就只得答應。
都已經被逼得后退無路,索性一并收下。
王氏就此當著府順天府尹的面被謝榮夫婦接了回去,當然有了府尹從中斡旋,一些不利于謝榮的傳聞也就最大限度地被遮掩了下去。
王氏的行李很快被打點好送到四葉胡同,謝棋一并送回去,謝瑯松了口氣,洪連珠也松了口氣。
謝榮一行人回到府里,龐福自命人去收拾王氏的住處不提。
這里謝榮進了正房,黃氏因為自己行為不檢而給謝榮臉上抹黑感到很愧疚,沏了杯給謝榮,說道:“這件事是我不對,往后我定然好生孝敬老太太,不再拖你的后腿。”
謝榮接了茶,面色平靜地望著她,說道:“這事不怪你,我自己也有責任。這請封的事是逃不了了。老太太受封之后你要仔細看著她一舉一動,莫讓她再得意忘形弄出什么事來才是要緊。她若接受了誥命又胡鬧出什么事來,到那時才叫做真正對我不利。”
黃氏深以為然,鄭重地點頭:“我自然會好好看著她的。”
謝榮嘆息著拉她坐下,說道:“你歇會兒,我去書房處理些事情。”
黃氏一直目送他出了院門。(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謝榮到了書房,從書架夾層里拿出那份兵部嘉獎令的名錄,起身出了門。
“去郭府。”
王氏走后,謝琬便開始過問起四葉胡同招護院的事。錢壯從滄州另找了兩名機靈又等著侯著的小師弟到了京師,然后通過層層關系買通了郭府里的管事,終于日前隨著其余幾名護院一道進了侍郎府。而謝琬也忽然記起李夫人那邊還有個錦如,于是讓李夫人將錦如送了過來,然后遣回清河頌園去了看家。
李夫人這邊不免說起這些日子沈閣老找過李固去談話的事,眉飛色舞的,甚是高興。
謝琬卻覺得沈閣老找李固談話未必就是因為贊賞她這一去四葉胡同鬧事鬧得好,李固并不是多大的官,沈閣老不見得非把他排擠下去,也不見得立時拉攏。但是既然人家這么開心,那就隨她好了。
她這里送走了李夫人,錢壯便把邢部那些年輕未婚的士子資料拿到手了。
一共是六個人,只有一個家在京師,其余都在外地。
在京師的這個家境尚算殷實,但是身為幺子,不大上進。謝榮是不會看他的。其余五個有兩個曾經賄賂過左侍郎左詠,得到了如今的職位。這樣的人,謝榮當然也不會取。剩下都沒有什么問題,雖然有的窮,有的性情軟弱,可從才能品行上看都還是值得扶持的對象。
謝琬留下了這些名單,問錢壯道:“那馬車可盯出結果來了?”
錢壯撓頭,“最近謝榮去郭府都是呆了會兒就回來了,所以無從盯起。”
謝琬也只好作罷。
錢壯又道:“顧若明那邊也沒有什么異動,不過季振元最近也沒怎么見謝榮,不知道是因為謝榮在邢部表現好還是因為也對他漸漸有了疏遠。”
在針對謝榮做過了那么些有傷名譽之事之后,季振元也應該對他有所不滿了吧?
可是謝琬聽完,卻沉吟道:“既然是把謝榮當接班人培養,那么季振元肯定不會那么輕易放棄他的,有時候這也可能是種障眼法,我們如果覺得這樣有機可趁可以下大功夫沖謝榮下手,說不定反而會落進他們的圈套。謝榮最近這么倒霉,季振元親近顧若明,借此引開大伙對謝榮的關注,也是很有可能的。”
畢竟當官的沒有一個能做到沒有半點負面事件纏身,謝榮不過是為些內宅之事傷了名聲,這其實傷不到他的根本,過得幾個月,人們被別的官員的新聞吸引了注意力,他自然也就脫身出來了。
謝琬也不是想以這種方式去擊敗他,而是在通過給他帶來隱憂的同時,順便為之罷了。王氏受封誥命之后,能不趁機鬧出點什么風波來嗎?她可不相信。就算王氏不會,不也還有個謝棋嗎?
除非謝榮把她們送到清河去。可是王氏都把黃氏告到順天府去了,謝榮若是再把寡母送回祖宅,那么御史參他不孝的折子可以以數百計。
謝榮才不會送王氏到清河去,相反,他還很有可能借這個機會把孝子做給外人看,把王氏捧上神壇,證明他是多么遵遁綱常的道德模范。而王氏被這樣一尊之后,前世讓丫鬟拿幾錢銀子來羞唇她的嘴臉也就會漸漸顯露出來了吧?而黃氏成日里面對著這樣的活祖宗,真的能做到波瀾不驚?
不過謝榮吃了這個虧之后,肯定也會有后招,她也得小心。
這日把送給齊如錚的百子被繡好,才準備拿著去禧福堂坐坐,問問齊如錚的婚事,吳興忽然愁眉苦臉地回來了,謝琬在天井處遇見,遂問道:“怎么了?大爺呢?”
吳興道:“兵部出了點事,大爺讓小的先回來告訴大奶奶,說他晚上要晚些才回來。”
“出什么事了?”她瞬間起了疑。
吳興道:“就是上次丟失的那兵部嘉獎名錄的事。事后魏閣老也是照著杜閣老原先的排名排出來的,原以為如此不至于被人抓到把柄。
“可是今日朝上謝榮突然參兵部徇私舞弊行政不公,說魏閣老為了照顧一些勛貴子弟,便示意兵部侍郎劉永德故意將這些人名字排在了前頭,今日皇上斥責了魏閣老,還著令他如實辦理。而且氣怒之下還罵魏大人是偽君子!”
謝琬目瞪口呆。
她知道謝榮會反擊,也知道他會拿那名錄作文章,可她沒想到他的還擊來的這樣快!魏彬本不是那種油滑之人,若不是出了謝葳偷名錄之事,他是不可能照著杜閣老的舊例把這些人排在前頭的,沒想到這事翻來覆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不但魏彬成為了皇上口中的偽君子,從而又使得謝榮風光了一把!
謝榮力諫直議,那些在朝中沒有背景的將士難道從此不會感激他嗎?連日來他屢受非議的名聲難道不會因此又挽回幾分嗎?
倒是讓他一舉兩得了。
謝琬沉吟了片刻,便就放吳興去了正院回話,自己往禧福堂這邊來。
不料洪連珠也在,余氏與她正在整理著酒宴名單。
謝琬順便把謝瑯要晚歸的事情告訴了洪連珠,洪連珠臉上一紅,余氏卻歡喜地道:“夫妻恩愛是福氣,不必不好意思。瑯兒有這份心,我也是放心的。”
謝琬最怕她們說著說著就扯到自己身上,遂笑道:“你們說話,我去看看舅舅在不在。”轉了出來。
齊嵩正在寫喜帖,謝琬湊過去看了看,笑道:“舅舅筆力越發厲害了。”
齊嵩邊寫邊笑:“還不是老樣子?不過在禮部衙門比起從前來用筆的機會多,所以略顯嫻熟些罷了。”
謝琬替他磨墨,說道:“謝榮上了請封王氏為誥命的折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批下來?”
齊嵩停了筆,想了想道:“段大人原是不批,但前日逢之跟魏閣老去說過這事之后,倒是轉了態度。理應這明后兩日就有消息下來。”
謝琬點點頭:“那就好。”這事鬧得皇上也動了怒,謝瑯此后自然會加緊這方面的防患。只是終歸害得人家受斥責,她心里終是有愧。只要封誥的事不出問題,謝榮露出的空門就大了,王氏就是個禍害,誰撿著誰都不能安生,謝榮總歸也有防不勝防的時候。
她一看旁邊還有那么厚的帖子,便也提了枝筆,說道:“我來幫您寫!”
魏彬受了斥責,而謝榮卻敢言敢諫,這令皇帝十分高興,在斥責魏彬之余,又夸獎了季振元一句,“季閣老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微平頗有你當初雷厲風行之氣魄啊!”
皇帝想贊誰就贊誰,往往贊完之后就是一頓海斥,但是就算只是順口的一句話,也給近日屢屢受失挫的謝榮掃去了頭頂陰霾,這令許多人再度深刻地意識到,原來皇上并不是會對誰一味的贊賞,也不會對某個人長久的排斥。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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