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暹嗨了聲說道:“我魏四交游遍天下,就算劉家少爺跟我有往來,又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像你們女人,一輩子就跟那幾個手帕交玩死到老。男人的世界你不懂,就別操那么多心了。”
謝琬十分無語。劉永德一直在兩黨之爭中處于中間派,劉家人出馬也會讓人少起幾分疑心,索性就讓他去辦了。
魏暹這里回頭跟劉家少爺們私下說好,劉家老太爺都在人家父親手底下當差,他們平日又極敬重魏暹的豪爽仗義,做點這樣的小事哪有不依的?于是也就不去管謝葳最終會不會埋汰不埋汰黃寅,尋著機會便就往黃淮夫婦跟前說謝葳的好話。
黃淮夫婦初時一打聽謝葳居然名聲這般壞,便提也不再提,后來劉家兄弟往耳邊吹風吹得多了,再看看黃寅孑然孤零的樣子,也不由得動了心。黃寅性格溫順,好學上進,可惜身子不太好,所以婚事也不怎么順。
謝葳到底是三品大員的獨女,雖然名聲不佳,可黃寅若是娶了她,終歸仕途上要得幾分益處。
他們待黃寅跟待自己兒女沒什么兩樣,自然也希望他能早日成家立業,為他們這一房留下幾根血脈,可是黃寅如今都二十了還沒曾訂親,因此他們漸漸也開始反省,自己這樣一味地挑剔,是不是有些不通情理。
因而思慮了幾日,也找來黃寅問他的意見。黃寅自覺伯父伯母待自己恩重如山,這些年教養習讀求醫問藥,為他操碎了心,對婚事上哪里還敢有什么要求?當即就表態道:“一切但憑伯父伯母作主。”
魏暹替謝琬把黃家這邊說通了,黃淮便就托了媒人往四葉胡同說媒。謝榮拿到媒人遞來的黃寅的名帖,初步滿意,于是一面忙著公務,一面讓人去打聽這黃寅的為人。
而黃家這里派遣媒人上門,謝葳聽說是個年已二十并且姿容平平的書生,并不甚滿意,負氣跟謝榮鬧了幾句。但是到了這會兒,謝榮是肯定不會再由她任性的。
他們父女這么一鬧,難免讓盯著的四葉胡同的任如畫那邊也收到了消息。幾天前她已經在會陽伯夫人面前點了把火,而會陽伯夫人也已經上永慶伯府通過氣兒了,聽到這件事她也有些著慌。怎么節骨眼兒上又冒出個黃家來?
心浮氣躁之余,便就喚了心腹丫鬟玉馨上前,說道:“得把謝葳跟黃家這婚事給破了。”
玉馨道:“奶奶想怎么做?”
任如畫想了想,一時倒也不好怎么做。如果單純只是壞這門婚事,那倒容易,只要發些謝葳清白已失的風聲出去也就罷了。可是關鍵是她想把這謝葳嫁到永慶伯府去攪得雞犬不寧,如果把這話放出去,那她這計劃也別想成了,永慶伯就是再給會陽伯夫人面子,也不可能同意娶個破了身的女子進門。
又怎么辦呢?
她撐額坐在桌畔,長久地凝著雙眉。
玉馨看她愁眉不展,便就說道:“要不,直接想個什么轍,讓她跟永慶伯府的三公子有點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得了。那樣的話黃家知道后不可能再要她,永慶伯府也不能不娶她,謝榮更是不能不嫁她,如此倒是一箭三雕。”
任如畫聽見這話便就坐直起身子來,看著玉馨。這主意好是好,可是當初任夫人在打謝琬的主意的時候,那王氏也是用的這法子,最后失敗了。那謝葳心機也不弱,哪里就能讓她們得了逞?萬一成了倒好,若是萬一失敗了,那引來的可會是謝榮的瘋狂報復。
這個計策不能用。
“再想想別的。”她說道。
玉馨便又再琢磨起來。任如畫則伸手執壺沏茶。玉馨沉吟了片刻,忽然道:“那就不防借黃家提親的事作個筏子,傳話出去,讓黃家都知道謝葳不愿意嫁給他們家,黃家是讀書人家要面子,八成到時自己就打消這念頭了。”
任如畫聞言,點點頭:“這倒是可行。不過,兩家隔得又不近,得怎樣才能把話傳到黃家去,同時讓他們又不得不中止這門親事呢?”
玉馨再想了想,就說道:“要做成這件事,就少不了要當著大庭廣眾弄出點動靜來。奶奶不是一直挺恨著那廢太孫殷昱的夫人謝琬么?依奴婢之見,此事倒可以把她也拖下來把水攪渾一些……”
玉馨往任如畫耳邊這么一說,任如畫目光頻閃,之后點頭了:“這法子不錯。那你這就去辦!”
黃家遣了媒人上四葉胡同,而謝榮也收下了黃寅的名帖之后,謝琬這邊就靜等碰上兩邊的消息。
這日閑著無事,正在廚下親手給殷昱準備晚飯,羅矩忽然拿了張帖子走進來,說道:“奇了怪了,四葉胡同那邊謝葳居然給太太下帖子,約您在東陽湖畫舫里相見。”
謝琬同樣疑惑,她接過顧杏遞來的抹布擦了手,打開信封一看,果然是謝葳約她明兒下晌在湖邊見面。很簡短的言語,也沒有說原因,口氣很像她平時的樣子。
羅矩道:“不用理會吧?”
謝琬沒急著答,而是問顧杏道:“四葉胡同這兩天有沒有出什么事?”
顧杏想了想,回道:“沒有什么大事,只聽說謝葳回京后一直有些刻薄那薇姨娘。薇姨娘不敢做聲,連謝榮也不敢告訴。昨兒不知道為了什么,居然連人家的飯菜都免了。薇姨娘就哭著半宿。謝榮夜里回來見她院里亮著燈,就進去看了看。薇姨娘也還是沒說什么。”
既然沒出什么事,謝葳突然找她做什么呢?
她拿起手旁小白菜來擇了兩根,然后把門外的邢珠叫進來:“你明兒扮作我的模樣,去東陽湖赴約,然后顧杏仍作侍女隨你一起。錢壯則暗地里守在四葉胡同,等謝葳一出來就一直跟著她。”
邢珠這里領命,自然下去安排不提。
翌日用過午飯,邢珠就扮成謝琬的樣子穿戴好,然后戴著面紗與顧杏去了東陽湖。而這邊錢壯則去了四葉湖同。
謝琬自邢珠出門不久也乘著府里下人們的小馬車出了門,并尾隨在邢珠車后。
很快到了東陽湖,因是秋日,湖畔楓葉都漸紅了,正是風光美時,湖邊許多人都在乘船游覽。邢珠到了謝葳約定的畫舫跟前,才一停步,里頭閃出個丫鬟來,福身道:“是琬姑奶奶么?我們姑娘在船上等候多時了,請上船吧。”
蒙著面紗的邢珠不聲不響上了船。
謝琬則在四五丈外的湖岸上等候。
邢珠進了游船,只見背對著她坐著個年輕女子正在撫琴。她看了眼顧杏,然后隨著丫鬟的指引走過去。到了船邊,船后頭突然涌出來三四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拽住邢珠胳膊便往湖里推。邢珠眼中冷光一閃,正要反擊,忽然她微頓了下,又裝作不勝其力的樣子就此尖叫著跌進了湖里。
附近游船上的人迅速都看過來。顧杏很有默契地失聲驚叫。
船上女子忽然在簾內大聲地喝斥道:“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就是死也不嫁給黃家!我父親是堂堂刑部侍郎,豈是你們這些人高攀得起的!你回去跟黃家人說,他們就是強娶了我我也會把他們家鬧個雞犬不寧!”
一番話說得附近十來條船都聽見了,包括湖岸上馬車里的謝琬。
謝琬瞇起眼來,望著那畫舫,唇角忽然浮出了冷笑。
這船里的人若是謝葳,那她寧愿拿全部身家來賭這一場!謝葳就算要殺她,又怎么可能會蠢到這種自報家門的地步?朝中符合刑部侍郎身份以及又正與黃家議婚這兩項條件的只有謝榮,此人很明顯就是栽贓謝葳,而且目的可能是沖著攪黃這婚事而來。
黃家是正經的讀書人家,十分在意臉面上的事,這件事傳到耳里,他們婚事肯定就黃了!
謝葳又是得罪了誰,在她謝琬都已經在暗中替她撮合婚事的時候居然還有人處心積慮地破壞?
可是不管是誰,敢來攪和她的計劃,而且還枉圖順帶謀害她一把,這筆帳是怎么也得跟她算算的了!
謝琬深吸了口氣,吩咐秦方:“即刻去查船上的是什么人。”
船上的人罵完,見著“謝琬”落湖之后再也有動靜也漸漸有點慌,謝琬到底是殷昱的夫人,她們可沒想要她的命,只想讓她出出丑,受點教訓,一報當年任雋情傷之恨而已,眼下這可怎么辦?
而旁邊圍觀的船里雖然不知道落水的是誰,卻已有不少熱心人匆匆下湖營救,邢珠在水下呆了片刻,聽得船上沒了動靜,深怕再呆下去世人當真要以為落湖的是謝琬,連忙一躍浮出水面,指著那畫舫與人大叫道:“這里頭的人親手把我推下湖,大伙快快替我報官啊!”
于是四面人都大喊著拿兇手,一面也有人上岸去請官差。而畫舫上的人見狀早已紛紛上岸,顧杏瞅準先前推邢珠下水的婆子里其中一個,趁亂反剪著扭到了謝琬馬車前。
婆子一看見謝琬臉上的寒意,頓時打了個激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