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擺宴的事也算是讓京師熱議了一陣,謝琬雖然沒去,但聽殷昱回來說起,也知道這日寧家有多么熱鬧。冰火!中文
寧老爺子自打把蘭亭搬到京師之后,就在京師安了家。
不過寧大乙自己另置了宅子,平日就在自己宅子里住著,寧老爺子如今也為著寧大乙的婚事著急,原打算他成了家,便把生意給他打理,頗有讓他來繼承家業的意思,寧大乙卻不干,他如今自己把生意做大了,再不想回家受老爺子管制,于是連婚事也拖著沒定下來。
寧老爺子雖然沒來過郡王府,但卻是楓樹胡同的常客,老爺子愛喝點小酒,齊嵩平日里除了跟程淵一處坐坐,再找不到就近的人解悶。而程淵在謝瑯身邊,又不可能有那么多時間陪他,寧老爺子一來,就正中了他下懷。
謝琬總惦記著寧老爺子的好處,所以交代洪連珠給寧大乙定要挑個好姑娘。
這日早上她帶著殷煦進了宮,把殷煦交了給夏嬤嬤,便就與太子妃說起殷昭大婚的事來。
太子妃因為把婚事交給了禮部和內務府,嫁妝什么的內務府都有定例支出,所以并沒有多少事情要做,不過看謝琬主動說起這事,也很高興,“大婚那日你進宮來就成,這些瑣事用不著你。”
謝琬聞言,再陪著說了幾句,就去了棲霞殿尋殷昭。
殷昭居然在翻醫書。謝琬走過去道:“你生病了?”
殷昭搖搖頭,“不是我。”
“那是誰?”謝琬笑起來。
“是父親。”殷昭道。
“太子殿下?”謝琬驚訝出聲,“太子殿下生的什么病?”其實她想說的是,太子即使病了也有太醫醫治,哪用得著她來翻醫書?不過這話若說出來就有不孝之嫌,所以她改成了問病因。
“我也不知道。”殷昭小臉兒緊繃著。“可是我能感覺得出來,他一定是生病了。”
謝琬看著她,不知道說什么。自打認識太子以來。她從來沒聽說過他生病,殷昱這幾個月時常在東宮與內務府兩邊跑。父子關系逐日融洽,也沒聽說他有什么病。
“我記得我五歲以前,父親還時常駕馬出行,走路也很快,很有精神,可是我五歲那年,父親突然暈倒在東宮,后來就病了幾個月。
“我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病的。那時我們小,也沒想到要去追根問底,過了幾個月,等他病好以后,他看起來又跟好人一樣了,只是再也不騎馬,走路也變得很慢。而且也很少說話了。你說,他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殷昭抬起臉,十分嚴肅地看著謝琬。
謝琬訥然片刻,喃喃道:“可是就算殿下生病了。也不代表有秘密。”這宮闈的事讓她怎么說?雖然這東宮也算她的家,可到底跟尋常意義上的家是不同的。這里等級制度太森嚴了。
“當然有。”殷昭點頭,將醫書抱在胸前。仿佛大理寺官員們查案時的表情,“父親病好后,對大哥和我們的態度都疏遠了,見了誰都淡淡的,主要是后來大哥跟殷昊那事被廢,父親為什么不出面替大哥求情?皇上開不開恩是一回事,他作為父親,難道不應該有點表示嗎?”
謝琬這才聽出來,小妮子這是在替大哥打抱不平。
不過殷昭疑惑的地方也正是謝琬不解的地方。所以她倒是有興趣留下來洗耳恭聽。
“如果當初大哥被保下來,哪里還會有后來這些事?大哥在太孫位上穩穩的。你也成了太孫妃了。”
殷昭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
謝琬道:“你就這么希望你大哥當太孫?”
“那當然。”殷昭揚起下巴。“我就是不為大哥想,也得為煦兒想。殷家的皇位,最后怎么著都要落到煦兒手里。你知道我是怎么發現這一點的嗎?”說到這里,她又緊抿著雙唇看向謝琬。
“不知道。”謝琬老實地搖頭。
“那天我去母妃殿里,看到母妃拿著張藥方子在出神。那方子是父親的。看到我過去,母妃連忙收了起來。后來我無意中在母妃寢殿的美人榻的夾縫里發現了它。”說到這里她臉紅了紅。謝琬知道,這“無意中”只怕就是有意的。
謝琬聽到太子的藥方子,臉色也漸漸凝住了,太子的藥方子,沒什么大不了,就是皇帝生病也得請大夫下藥,太子妃為什么要拿著太子的藥方出神呢?而且關鍵是,為什么不讓殷昭知道,還要順手塞進美人榻縫隙里呢?
難道太子真有什么秘密的病?
她看著殷昭:“你發現什么了?”
“沒有。”殷昭搖頭,再度跪坐在書案后,指著身邊一堆書,“我翻了好幾天醫書了,也沒有查到跟父親癥狀相似的病例。我去問過陳復禮,陳復禮說父親只是前陣子偶感了些風寒。我問他父親還能不能騎馬,他說多年沒騎最好還是不騎。陳復禮這個大騙子,他說的根本就不是實話。
“綜合以上種種,我覺得父親一定是得了一種了不得的病,而且這種病還不能對外宣告,否則的話,恐怕會引起朝堂動亂。”
殷昭臉上布滿了憂慮,她氣質清冷,這個時候更增添了幾分冷冽之感。
謝琬垂下眸來,如果殷昭猜測的是真的,那么為什么皇帝對太孫的繼任者這么執著就有答案了。
皇帝之所以會這么做,極可能是太子的身體狀況隨時會影響到大朝代更替,而皇帝膝下嫡子又只有太子一個,在太子有著子嗣的情況下,祈王楚王不大可能再召回來當皇儲,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太孫作為皇儲后備力量,便成為了皇帝心中一大要事。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殷昱的地位就更危險了,斗膽說句不好的,若是太子突然之間有個三長兩短,皇帝又死不肯支持殷昱,殷昱這邊自然不會任憑殷曜他們得逞,那這皇儲之爭,必然又要上升到一個高度了!
殷昭之所以會這么專注于研究太子的病情,看來是想透了這點。
“我們有沒有什么辦法阻止或改變什么的?”她看向殷昭,宮里的事情殷昭比她熟悉,這些宮闈之爭她也接觸的比她多,在太子妃也不愿意跟她吐露實情,而殷昭又把殷煦看得十分之重的情況下,她的意見很重要。
“首先當然是要先把這事告訴大哥,然后瞞住所有人。”
殷昭道。“然后接下來我們必須研究打聽出父親的病因,才好說接下來的事。”
她吐了口氣直起身子,臉上一慣的清冷,看不出多少對太子病情的擔憂。
謝琬點點頭,啜了口茶。
這也算得上是個噩耗吧,說句對皇帝大不敬的話,過去她一直盼望著太子能早日登基,至少太子是真心愛護著殷昱的,這樣不管殷昱是封王還是立儲,他們的地位都有了絕對保障,她也能開始過起安生日子來。
可是殷昭突然間告訴她,宮里現狀并不是這么回事,有可能太子等不到登基就有可能薨逝,這樣可就把她的期望全盤給打亂了。
下晌回了王府,殷昱不久也回來了。
謝琬把他拉到書房說起了這件事,殷昱也默然了良久。
“我也早覺得他那年病好后變了很多,倒是從沒想過這么嚴重。這件事皇上一定知道,搞不好還只有他和皇上以及母妃他們知道。”
謝琬點頭,“母妃不告訴我們,必然是怕我們擔心。我看殷昭說的對,還是先暗中查出來殿下得的是什么病,看看有沒有法子可想再說。最好是我們虛驚一場,其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說完她又勸道:“你跟殿下也別鬧別扭了,我看他倒是真心實意待咱們,你平時也不是那種扭涅的人,怎么在這事上反倒想不開了?”
殷昱滿臉地不自然,摸著鼻子道:“我其實沒怎么怪他,宮里本就不同外頭,比起歷朝歷代那些冤死在后宮的皇子們,我算很好了。”
謝琬笑著攀上他的肩膀:“那往后我們沒事便進宮蹭蹭飯?”
殷昱一手將她攬過來,“聽你的。”
殷昱這里雖然答應常進宮陪伴雙親,但太子的病始終像顆巨石一樣懸在二人心頭,而此時又不便去與太子妃明說,不然太子妃必然責問起殷昭,殷昭本就因為從小受冷落而養成這樣清冷的性子,若是再為這事受責罰,不知道有多難過。
不過說起來,殷昭說她五歲前還時常見到太子駕馬出行,可見那時候也還是受到了父母親的關愛的,應該只是后來太子病后,太子妃心憂丈夫的病情,所以才忽略了她。小小的她心里肯定落下了陰影,而殷昱那會兒都十來歲了,是男孩子,又是眾星捧月的太孫,自然沒機會寂寞。
謝琬和殷昱在東宮出現的次數多了,很快成了鄭側妃的眼中釘。
她拿殷曜出氣:“你怎么不知道去永福宮噓寒問暖?怎么不知道去晨昏定省?殿下免了你們的規矩你就不去了么?風頭都讓他們給占盡了,日后你能落著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