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是已經讓人去送了程儀么?又來埋怨我作甚?”當他不知道她一早上在忙什么似的,既然事情都做了又來埋怨他,吃飽了撐的么?
鄭側妃不料他頂嘴,一語堵住在那里。頂點小說。23。
但轉而她臉色就沉下來了,巴掌又更用力地拍在他后腦勺上:“還不快去乾清宮服侍皇上?太子殿下讓你侍疾是讓你在這里偷懶的么?這個時候你不去侍候好皇上,回頭封王賜府時候你能得到什么好處才怪!”
當然被封了太孫就更好了,不但不必出宮去,還可以風風光光地按太孫規制大婚!可是看皇帝這個樣子,他能爽快定下來嗎?
殷曜見她動了真惱,只得不作聲了,勾頭出了門去。
鄭側妃望著他背影,心頭卻也涌出深深地無力感,她不明白同樣是皇孫,為什么殷昱就能從小受到那么好的栽培教育,而殷曜就只能按照宮規例行教養?如果殷曜也有殷昱那樣受到成班的大學士講學授書的機會,他能被殷昱比下去嗎?
難道就因為她是側妃,殷曜是庶子嗎?
她在娘家是頤指氣使的嫡長女,若不是指著有朝一日也能斗倒霍世婷,取而代之當上正妃,她怎么會進宮來當這個側妃?可是沒想到,霍世婷雖然高傲,卻不缺腦子,她明里暗里爭了這么多年,也沒有撼動她在太子心中半分地位。
而這場斗爭居然還沒有隨著她的失敗告終,而是又延續到了殷昱和殷曜二人身上。而讓她吐血的是,殷昱也同樣把殷曜壓在腳底下不能動彈!
她不知道這樣的斗爭要到什么時候才會結束,拖得太久,她擔心自己會失去耐性。
殷曜即使回到了乾清宮,臉上也是一臉的晦氣。
每天見到他就知道罵罵罵,活似他不是個身份高貴的皇孫,而是尋常人家的兒子,他如今也是要娶親要開府住的人了,若是娶了妻后她還這么對他,他哪有臉去對自己的妻子?還有竇府上下那么多人?這門婚事竇家本就不熱衷。再讓他們看了笑話。以后他在竇家人面前哪里說得起話來?
他惱恨鄭側妃在后宮呆了這么多年,卻居然連這點都不懂!
“殿下,您早上要的鹵鵝肝奴才給您辦來了!”
太監楊勇涎著臉將一包鵝肝遞到他面前。
看到這個他又添了兩分郁悶,乾清宮侍疾這些日子。他時刻呆在皇帝眼皮底下。簡直連打個哈欠都都要藏著掖著。成天不是看書就是作文章想國策,連點做私事兒的時間都沒有。
就連想吃點小零嘴兒都得讓太監偷偷去宮外頭弄,生怕御膳房的人背地里告狀。若不是這樣,他又怎么會跑到朱睢宮去透氣兒?又怎么會被鄭側妃逮個正著?
“到我殿里來。”
他咳嗽了聲,負著手走到西側一座偏殿。
這幾日他本該歇在乾清宮,可因著皇帝并不時時需要他在身旁,所以就把西側這一處空著的殿宇收拾了給他暫住。
殷曜進了殿,往炕上大喇喇一躺,雙手枕在腦后,由楊勇拿銀簽兒戳著鵝肝送到他嘴里。
“今兒怎么就你一個人?明月她們呢?”
殷曜扭頭看了眼門外,不見平日里侍候的宮女們。這地兒本是沒有安排宮女侍候他的,可是總有那么些不安份的小娘們兒會借故往這里來轉悠轉悠。這或許是他過來之后唯一的一點樂趣,想到眼下連這點樂趣居然都不在,便就不由嘆起今兒該是個多么倒霉的日子來。
楊勇道:“先頭兒還在呢,這會兒許是被李尚宮派去東邊薰衣裳了。奴才去瞧瞧!”
殷曜接過他手上的紙包和銀簽,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還不快去?”
乾清宮里,皇帝正在跟魏彬和段仲明議事。
“二殿下的婚聘已經在進行了,現在得想著擬個什么封號給他。如今太孫的封號也沒定下來,你們對此有什么想法?”
魏彬跟段仲明對視了眼,段仲明便就說道:“既然太孫封號這事不急,等太子殿下登基再立太子也不遲。如今既然皇長孫已經被封了安穆王,自然次孫殿下也該按這個規矩來。而且按照長幼嫡庶之序,二殿下的王府規模不能超過安穆王府,婚聘事上,也不宜太過鋪張。”
皇帝聽到這里就有些慍怒了,他們避重就輕不順著他的話來議封太孫的事也就罷了,殷昱娶謝琬的時候那時還不是郡王,雖然說在民間算起來十分盛大,可是對于宮制而言,就不夠看了。難道要讓殷曜殷昌他們的婚禮都按殷昱他們規模的來操辦嗎?
他知道段仲明是故意如此,可是他掌著禮部,這事還真越不過他去。
“安穆王的婚禮不能拿來做比較,宮中有規制,就按規制辦理。”皇帝口吻淡漠地說道,然后看著前方,“退下吧,此事改日再議。”
再議下去恐怕他都要拍桌子了,自打亂黨劫持了人質之事發生后,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而距離對方下勒索書的時間到如今,也已經有二十余日。這二十余日的時間里,他咬牙頂住了不受脅迫,可是隨著丁峻的安然無恙歸來,以及殷磊依舊生死未卜,群臣和百姓對于他的議論聲也就更大。
當然這些話不可能當面傳到他耳里,可是他有耳目,他想聽的話,都能聽得到。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要挺過這一個月去,他要看看,對方是不是真有這個膽子殺了宗親子弟,來挑釁他的皇威!
而他也不得不挺下去,如果他不挺下去,那么太子就要登基,殷昱就會被大家推到最前沿,來繼承太子之位!
到那時,他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費了,霍達會成為朝中最大的權臣,護國公府會成為舉朝最難撼動的勢力,殷家會成為霍家的傀儡——一定是這樣的!霍達早就存了將殷家取而代之執掌江山之心……他知道這種理由和猜測在旁人看起來有點不可思議,可是,沒有人知道他的擔憂和痛苦。
而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下旨冊封殷曜,如果旨意下發在這個時候,魏彬一定會竭力反對!
若是在從前,他還會猶豫要不要出其不意地跟內閣玩玩權術把戲,把這事驟然定下來,可是在殷曜有了竇謹這個岳父之后,他就不著急了,魏彬他們方才會回避他的話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而他沒有再堅持,是因為來日方長。
殿里已經空了,皇帝扶著御案站起來,“殷曜呢?”
張珍遲疑了下,說道:“方才回了趟東宮,這會兒應該回到西偏殿,在溫書了。”
皇帝唔了聲。如果殷曜天賦不及殷昱,那么他能夠踏實勤奮也是好的。
殷曜歪在西側殿炕上,明月坐在他大腿上喂他吃茶。殷曜溫香軟玉在側,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些,一面去啜她的櫻桃小嘴兒,一面在明月身上上下其手。
楊勇連忙招手讓人都退出去,只是才到了門口,楊勇就連滾帶爬地倒了回來,指著外頭說道:“皇,皇上來了!”
殷曜見著他這喪氣樣兒就不高興,正想踹他,聽得他嘴里的皇上兩個字,心下便咯噔一跳,忙不迭推開明月下了炕,“在哪兒呢?”
“在這兒呢!”
殷曜話音剛落,皇帝的聲音就帶著三分怒意從門檻外傳進來,緊接著門口一黯,皇帝率著張珍等人已大步走了進來!
殷曜兩膝一軟趴倒在地下,而衣衫不整的明月則早就嚇得臉色青白,緊跟著也撲通跪倒在地上。
皇帝到了殷曜跟前,打量著滿目狼籍的室內,而后彎腰拿起還盛著半杯酒的杯子,噗一下砸在殷曜頭上!怒道:“這就是你們跟朕說的他在溫書?!他溫的就是這樣的書?!”
“皇上息怒!”
一屋子人全部跪下來,張珍叩著頭說道。
“把這奴才拖下去亂棍打死!殷曜——打入冷宮幽閉!”
皇帝說完,掉頭出了大門。
明月兩眼一翻暈厥在地,而殷曜則面如死灰,一路跪爬著出去,口里喚道:“皇祖父饒命!皇上饒命!……”
皇帝頭也不回一路回到正殿,抓起案旁一只半人高的景泰藍細頸胖肚瓶摔到地上,嚇得一屋宮人立時遠遠退開不敢出聲。張珍隨后進來,見著皇帝仍氣得面色鐵青,上氣不接下氣,于是也顧不上請罪,先上來替他撫了背,然后再喚人徹了茶奉上。
“那殷曜,竟然是這等酒色之徒!你們竟然還都瞞著我!”
皇帝將茶盞又擲到地上,咆哮道。
張珍連忙跪下:“皇上明鑒,奴才日日呆在乾清宮,并不知道二殿下本性如何。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看著面前跪成一大片的人,沉哼著撇過頭去。
這事要怪張珍還真怪不上,不過,殷曜怎么會是這樣一副德性呢?而他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如果方才他不是興之所至想要過去瞧瞧他,也許他還會一直被蒙在鼓里!
“起來吧!”他退坐在身后大龍椅里。
張珍叩謝起身,垂首立在旁側。
皇帝瞪著他:“你吞吞吐吐的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