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事情謹王已經記不起來了,他只知道當他回過神的時候,他的另一只腿也斷了。
本來還能一條腿蹦跶的謹王殿下,徹底癱瘓在床。
謹王捶炕痛哭:
“……我承認,是我嘴賤,我不該吃那些饅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因為我老婆給我戴綠帽子,我就自暴自棄吃垃圾食品,要是我不吃垃圾食品,我就不會早死,我不早死我就不會穿到這個鬼地方來,不穿到這個鬼地方來,我就不會遇上這個黑心肝的李多多……”
趙明懷已經很多年沒看見過他的三哥哭成這個德行了。
他記得上次三哥哭成這樣還是他的生母德妃薨逝的時候。
他想了想,勸謹王:
“三哥,多多人其實很好的,她肯定不是故意讓你斷腿的,誰讓你要跟她搶饅頭的?你也這么大人了,總不好為了一個饅頭哭成這樣吧?好了,別哭了,這樣哭不吉利。”
哭得眼睛疼的謹王:……特么的我是為了一個饅頭哭成這樣?我是為了我自己的腿!
不過,七弟有句話說得有道理,這樣哭,似乎真的不太吉利。
他穿過來之后聽人說過,說原主的母親德妃病了以后,這熊孩子就天天坐在他母親床頭哭,哭久了他母親還真的就掛了。
大家都說德妃不是病死的,是生生被她兒子哭死的。
想想也是,本來這年頭就醫療落后,深宮中得了病的女人沒幾個能好起來的,這熊孩子還天天將他母親哭得心煩意亂,不掛都說不過去。
想到這里,謹王也就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不哭了。
他爹最近也病了,雖然隔著千里之遙呢,但還是不要亂哭為好。
但是心里的委屈,他還是要跟自己的七弟說一說的:
“七弟,我跟你說,你不要聽那個李多多栽贓誣陷我,我根本就沒有搶她的饅頭,我只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吃了她祖母給她送的饅頭而已……”
“等等,三哥你見過多多她祖母?”
“嗯,我見過。”謹王順口就答了。
“你確定?”
“我以前不確定,可她說那是她祖母,那應該就是確定了……”
“行了,三哥,你不用說了。”
趙明懷“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
“三哥,你別說話了,我去找個先生來給你看看!”
“什么先生?我告訴你,我不想寫小作文,我也不想上課,我不愛學習,不要給我找先生!”
謹王一聽,腦袋嗡嗡作響,連忙阻攔。
但是趙明懷已經跑出去了,隨后進來陪著他的是王喜。
也不知道趙明懷跟王喜說了什么,王喜看向他的眼神驚恐而防備。
甚至他口渴了要喝水,王喜也只是給他倒杯水放在炕頭上,絕對不肯靠近他半步。
謹王忍不住惱火:
“你跟你主子兩個人干什么呢,神神叨叨的?我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告訴你主子,不準給我請什么先生,我不想學習,我不愛學習!”
“殿下您誤會了……主子不是請先生讓您學習的,他就是想請個先生來給您看看……”
“給我看看?先生不是夫子嗎?看我干什么?”
“這您就不懂了,李家村這地方,先生一般都是說陰陽先生,那個,陰陽先生,您懂吧?”
“陰陽先生……不是,趙明懷,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鬼,你請陰陽先生是幾個意思?”
謹王反應過來,震怒且心虛。
該死的李多多,她是不是為了報復他,告訴了七弟事情的真相?
可她自己不也是個借尸還魂的孤魂野鬼嗎?
這個黑心肝的東西,居然能為了區區幾個饅頭,要和他玉石俱焚!
但是癱瘓在床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憤怒地叫喚幾句而已。
“李多多,你傻不傻啊,你是想和我一起死嗎?”
謹王扯著脖子朝外面喊。
王喜受不了這喊聲,越聽越覺得瘆人,干脆起身走了出來,可憐巴巴地看著李多多。
李多多就坐在院子里,看著王喜這害怕的樣子,想了想,還是起身走了進去。
她目光沉沉地看著謹王:
“那年夏天,我奶奶已經病得很重了,但為了能讓我吃上新麥子做的饅頭,她才帶著病痛熬了那么久。”
“最后麥子收了,她磨了面,蒸好了饅頭,她走了三十里路來給我送饅頭,卻被你給吃了。”
李多多平靜地說著:
“王夫子,上輩子你害得我到死都有遺憾,這輩子,我只是讓你大病一場,已經夠客氣了。”
“所以呢?所以你真要為了幾個饅頭和我同歸于盡?”
謹王只覺得眼前一黑,后悔得想死。
他真的后悔了,他真的不該在麥收時節來這個鬼地方!
不然哪里會扯上什么見鬼的饅頭!
李多多聽了這話,卻是滿臉疑惑:
“我什么時候要跟你同歸于盡了?”
“還說你沒有?你個騙子!肯定是你跟我七弟說了什么,他現在張羅著去找陰陽先生了,他要讓陰陽先生來捉鬼了,到時候就看咱們這兩只鬼往哪里逃!”
謹王氣得臉都變形了,如果細看,就能發現憤怒的神情之下全是恐懼。
李多多更懵了:
“我什么都沒跟他說,他為什么要請陰陽先生?是不是你在他面前說漏了什么?”
“我?不可能,我又沒有胡說八道,我就說我沒搶你的饅頭,我只是吃了你奶奶給你送的饅頭而已!請問,我這話有什么不對嗎?”
謹王理直氣壯地嚷嚷。
李多多:“……你這么說當然沒什么不對,但你可能不知道,李多多她祖母,去世很多年了。”
“你祖母去世很多年了我當然知道……不是,你是說原身的祖母?!”
謹王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了,如果不是雙腿全斷,他應該都要跳起來了。
李多多面如死灰地點點頭:
“沒錯,原身的祖母,早就死了——所以,你說你吃了我祖母給我送的饅頭,你能讓你七弟怎么想?”
“我……我……”
謹王嘴唇抖啊抖,都找不出一句話來形容自己此刻這嗶了狗的心情。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之后,謹王抬頭看著李多多,眼淚花花地懇求:
“李多多,要不,你說兩句好話,讓我趕緊站起來,咱兩,私奔保命去吧,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