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錦鯉人設重生了

第七十五章 人找著了

小趙不見的這一天,很多人的日子都不好過。

尤其是張莊村的王大爺。

因為有曾經想要抓小趙回去做女婿的前科,他被李多多列為第一懷疑對象。

王喜猶猶豫豫不肯去報官,李多多也就不理這個奇葩了,帶上摳搜爹和大哥,領著自己家的一幫長工,就氣勢洶洶的去了張家莊。

王大爺還在做著美夢,正夢見自己給女兒找了個好女婿,笑呵呵的看著他們拜堂呢,就被人從炕頭上揪了起來。

睜開眼睛看見是李多多,王大爺瞬間就回到了被腿疼支配的那一天。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李多多嚴刑逼問,王大爺百般否認,王小姐哭哭啼啼,平日里橫行一方的王家人仰馬翻。

從早上折騰到中午,王大爺一家人被折騰的半死不活,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有人上門了。

來者正是官媒婆,這已經是第六次上門來說王小姐的親事了。

原本官媒婆還想著這王家不好說話,王大爺又是個潑皮,今兒拿來的人選,他要是再不滿意,那她也沒辦法,只能報上去請縣太爺做主了。

但今兒她一進門,王大爺就撲了過來,死死抱住了她的大腿。

官媒婆嚇得一聲大叫,正要喊“抓流氓”,王大爺倒是比她更先一步哭喊了起來:

“我們同意了,我們同意!隨便哪個人,只要不瞎不瘸不傻,我們都同意!”

官媒婆的喊聲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里,也顧不得自己這把年紀到底是不是被非禮了,立時眉開眼笑:

“好好好,這就好,今兒咱們就換庚貼,明兒合八字,爭取這個月底前完婚,明年你就能抱上外孫子!”

“好好,抱外孫子,我抱外孫子……”

王大爺抹著淚應聲,官媒婆也不知道他這是怎么了,只以為他是過于激動,喜極而泣。

王大爺轉過頭,終于能夠理直氣壯對著李家人跺腳了:

“現在你們看到了吧?我已經有女婿了,我是絕對不會再去搶你們家小趙的,你們就放過我吧!”

李多多就這么親眼目睹了王小姐的親事成功解決,心里卻更沒底了。

不是這家人抓走趙明懷的,那會是誰抓走的他的呢?

她可沒忘記那些和尚來找事情的時候,趙明懷利落的身手。

他只是長得看起來斯文一些,骨子里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又有誰能這么悄無聲息的將他帶走呢?

分明是那個人比趙明懷厲害。

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帶走趙明懷,趙明懷在他手里又要經受什么樣的折磨。

“不行,我要去報官,我必須要報官!”

李多多越想心里越擔心,當機立斷拍板,轉頭就要去鎮上報官。

王喜再次上前阻攔,但這一次得到的只有李多多的怒目而視:

“滾!你這個連主子都護不好的廢物!”

李多多毅然決然地去了鎮上,無奈之下,王喜也趕緊跟了上去。

最近麥收時節,各地豐收,大家都很忙,作奸犯科的事情也少了很多,縣太爺的日子過得挺平靜,甚至有些無聊起來。

一聽有人來報案,他立刻就來了精神。

尤其是在李家人給他塞了一張銀票之后,縣太爺辦案的熱情空前高漲,立刻就拍了胸脯: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居然還有人敢干出這種入室劫人的事情來,這可真是不把律法放在眼里!李財主你們盡管放心,這人我一定給你們找到,活要讓你們見人,死也要找個尸首給你們!”

“這……那就多謝縣太爺了!”

摳搜爹聽了這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再看看閨女的臉,早就黑得不能再黑了。

李福祿心里就有些擔心起來,小聲的安慰閨女:

“多多,你放心,我看著小趙那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說不定是他自個兒出去上哪兒辦事兒去了,肯定不會有什么意外的……”

“不會的,他絕對不會有意外,他活得比誰都好……”

李多多坐在縣衙之外的臺階上,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

一定會沒事的,她是帶著錦鯉人設重生的,只要是她說出來的話,不管好話壞話,總歸都是靈驗的。

所以趙明懷一定不會有事。

他絕對不會有事。

但世間事,往往是事與愿違。

縣太爺辛辛苦苦帶著人在整個回龍鎮的范圍之內,查找了半個月之后,給了李家人一個答復。

“之前本官說過,要讓你們活見人,死見尸,如今,本官把他的尸首帶回來了!仵作已經看過了,說是失足落水,并非他殺。你們,節哀……”

縣太爺一邊說一邊嘆氣,心里也滿是惋惜。

之前因為聽說過李多多神婆的大名,他其實也曾經微服跑到李家村去瞧熱鬧,除了見到了李多多,也見過這個失蹤的小趙。

這小伙子人的確不錯,儀表堂堂,又勤快又能干,據說還重情重義,就這么沒了,也的確是讓人心里傷心。

而被他帶回來的那具尸首,因為在水里泡了很久,又碰上炎熱的天氣,早就已經腐爛得看不出本來面目了,只能看得出來大體形貌,猛地一看和小趙的身形的確很相似。

李福祿心口一抽,絕望地哭喊出了聲:

“賢婿,你怎么就走了呀……”

等了這么多年的好女婿,怎么能說沒就沒了呢?

閨女可要怎么辦?

而此時的李多多,完全沒有她爹想象中的脆弱。

她沒有哭,也沒有喊,冷靜的走上前去,蹲在了那具慘不忍睹的尸首前。

“多多!你要做什么?!”

在李福祿和李大寶的喊聲中,李多多伸手驅趕圍著尸身的蒼蠅,頂著令人作嘔的氣味,低下頭,目光溫柔地盯著那具尸身看了很久。

忽然間,兩行淚從她臉上落了下來。

洶涌的眼淚來得猝不及防,李多多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順著她蒼白的臉頰往下落,如同滂沱大雨一般落在了她面前的尸身上面。

到最后,她伏身在地,痛哭出聲,卻始終沒有說一個字。

王喜也哭得難以自抑,一口一個主子,肝腸寸斷的模樣,足以顯示曾經的主仆情深。

逝去的人就這么逝去了,活人的日子還要繼續往下過。

三天之后,那具尸身被葬在了李家的祖墳里。

“小趙啊,你雖未入我李家門,咱們也翁婿一場,給你個安身之地,你也就安心去吧。”

李福祿站在新墳的墳頭上念念有詞,旁邊站著失魂落魄的王喜,送葬的人群已經離去,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李福祿問王喜:

“你主子現在沒了,你以后是怎么打算?要不要留在我家扛個長工什么的?”

“多謝老爺好意,我得帶著主子的遺物回老家去……主子他尸身不能回去,我得把他的東西帶回去,好歹在那邊給他安個衣冠冢,也算是給主家一個交待。”

王喜說得情真意切,儼然一個忠心耿耿的忠仆。

李福祿也就沒有多挽留,幫著處理了宅子里的東西物件,又變賣了小趙名下的田產地畝,將銀兩和剩下來的東西一起交給了王喜,放他離開了。

王喜走后,這深山里的幾棟宅子,一并寥落了起來。

前后統共不過十來天,原本熱熱鬧鬧的一家人,如今都不敢大聲說話。

原因只有一個,他們的掌上明珠李多多,不說話了。

就從認領小趙尸身那天開始,李多多哭了一場之后,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她吃喝照常,行動自如,臉上也不見多少悲痛,只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幽潭。

以前的生動活潑全無蹤影,眼睛如同一潭死水一樣再無波瀾,看了讓人心酸又害怕。

菜瓜娘不放心,生怕女兒又回到了小時候那般,又怕女兒一時想不開尋短見,只得日夜不離地守在她身邊,眼珠子都不敢錯地看著。

錢月也很心疼小姑子,親自去安慰了李多多好幾次,但毫無用處。

只能天天派了兒子在李多多身邊不停的說話,只盼著李多多能對她往日里最疼愛的小侄子做出些回應。

可這些都沒有用,從前口口聲聲說絕不要嫁給小趙的李多多,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樣,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

眼看著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就要枯萎,一家人急得六神無主。

最后還是即將去州府秋試的李二寶發了話:

“我看多多這是心里驟然間受了打擊,傷心過了頭,陷在迷障里出不來了。我聽先生說過,越是這樣越不能讓人悶在家里,只怕會悶出毛病來。”

“我看不如我上京的時候帶著她,讓她去外面走一走,權當散散心,或許還能好起來。”

身為一個秀才,李二寶如今說的話,在家里還是很有分量的。

思慮再三之后,李福祿答應了:

“老二你在外面待的時間長,想必也是見識過一些事情的,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讓多多跟著你出去走走,萬一能好起來,也是她的造化。”

一家人就這么決定了,開始為李多多出遠門做準備。

一直照顧李多多的胡嬸兒是要跟去的,李多多往日里喜歡的衣衫也都是要帶的,她屋子里那些小玩意兒,也都裝了,準備給她帶上。

一些泥人之類的都還好說,就是她窗臺上那一溜擺開的草編螞蚱,小貓小狗什么的,讓李家人犯了難。

這些都是趙明懷送給多多的。

要是不給她帶吧,萬一她路上想起來了怎么辦?

可這要帶上吧,天天睹物思人的,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菜瓜娘就自言自語的問閨女:

“多多,人沒了就是沒了,也回不來,咱活著還是要向前看……這些東西娘先幫你收起來,你看成嗎?”

“那就收起來吧。”

李多多忽然之間開了口。

菜瓜娘驚喜交加:

“多多,你,你終于開口了!”

李多多微微笑著點頭:

“嗯,我想明白了,也想開了。”

“多多啊,想開就好,那你就不用跟著你二哥出去顛簸了,好好在家里養著,娘能天天看著你,也就放心了!”

菜瓜娘立刻就打消了讓女兒出遠門的想法。

李多多卻搖頭,枯井一般的眼睛里漸漸有了光彩:

“我還是跟著二哥出去走走吧,二哥曾經告訴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他要帶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帶我去見識見識行好的人,更好的地方。”

“好,好,都依你!”

菜瓜娘眼看著女兒仿佛從夢中醒來,心中歡喜又忐忑,自是百依百順。

而李多多,再也沒有提起過趙明懷這個人。

她差不多恢復了從前的樣子,只看著比從前更為穩重安靜一些。

她不開口說話的那些日子,此時看起來,倒像是對趙明懷最后的緬懷。

李家人也漸漸地放了心,生活漸漸回歸了正常。

只是偶爾轉頭看到那座大門緊鎖的宅子,都會在心里暗自嘆息。

那樣好的一個人,幾乎完美無缺,來的突然,走得更突然。

只是不知道見過了這樣的一個人之后,以后的多多,還能覓得真正的良人嗎?

時光匆匆,夏天還剩個尾巴的時候,李多多跟著李二寶,帶著胡嬸兒和馬車,背著自己早就打包好的小包袱,在遲了兩個月之后,終于踏上了離家的路。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在山間,李二寶看了一眼扒著車窗不停往回看的妹妹,忽然問道:

“之前那一個月,你為什么不說話?是在為趙明懷傷心嗎?”

話音一落,車內沉寂了片刻。

坐在旁邊的胡嬸兒嚇得全身都僵硬了,二少爺怎么這樣,這剛一出門就哪壺不開提哪壺,萬一惹得大小姐再犯了心病怎么辦?

李多多卻沒有像胡嬸兒擔心的那樣再度陷入抑郁狀態。

她云淡風輕的點點頭:

“是,我是在為他傷心,也是在為我自己傷心。”

“那后來為什么忽然又說話了?”

“不想讓你們為我著急擔心,我就結束了那點兒傷心。”

李二寶笑了:

“這就對了,這樣才像是我的妹妹——以后,跟著二哥去見見世面,你就會知道,有些人,只是你人生里的一個過客,你們只能相伴一程,不必相攜終老。”

“我記住了。”

李多多抬頭向著窗外看去。

秋高氣爽,漫山黃葉,又是一個春秋要過去了。

還好,她只為他傷心了三十六天。

以后的日日夜夜,都不會再為他傷心了。

從此人生陌路,再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