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最后茍延殘喘的百年,那些平庸的君主會寄希望于這樣虛無縹緲又可笑的美夢總要有人提醒才是,我想知道是什么人提醒的。”姜韶顏開口,看向面前的慧覺禪師,說道。
香梨已經出去了,屋子里,只她與慧覺禪師兩人。
看著女孩子朝他望來的眼神,慧覺禪師嘆了口氣,幽幽道:“難怪靜慈總說你同那位世子般配,眼下看,果真般配的很!”
從女孩子方才所言,那位世子被滯留宮中之前并沒有留下什么話,也未將他的事情抖露出來。可她甫一醒,只看了眼那位世子的言行,便將他與當年那些事相關之處都猜到了。
“貧僧只是個游僧,好一碗吃食,好野外一張舒適可供休憩的野席,僅此而已。”慧覺禪師幽幽嘆了口氣。
慧覺禪師雖是人前頗有名望的游僧,可在她面前自稱“貧僧”之時并不多,他也并非自持身份之人。
也只有說到正事時,才會這般神情肅重。
“所以,禪師是想告訴我權勢、錢財這些東西并不能打動于你?”女孩子聽了卻是若有所思,“那禪師是如何同這些事扯上關系的呢?”
慧覺禪師將他的手攤開,放在了女孩子屋中的繡桌之上。
黝黑且遍布老繭。
他看著自己的手,苦笑了一聲,開口說了起來:“我這一手解毒、治蠱妙術都來自于一個地方。”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慧覺禪師出自南疆是世人皆知的事。
“南疆地濕、林密,瘴氣叢生、蟲蟻毒物亦不少,雖說尋常人對此避之不及,可凡事皆有兩面,這些蟲蟻毒物一面是奇毒,一面亦是良藥。”姜韶顏開口,說道。
她對此知道的不多,所說的這些也是世人都知道的。
“早在先秦時就有傳聞南疆有巫醫,據說這等醫者所用的藥材、方子詭譎多變,又與毒物蟲蟻有關。蟲蟻毒物這等東西,能接受的畢竟不多,同正統的醫者相比,這等巫醫便也越來越少,僅在南疆幾個小地方流傳。”慧覺禪師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垂眸低低道了聲“阿彌陀佛”之后,才再次開口說了起來,“貧僧就出生在這等巫醫治病的地方,這一手解毒的妙術就習自這里。”
因著天然與毒物多接觸,所以巫醫對于解毒之術尤為擅長。
凡事皆有兩面,就似人常說若要一擊將人斃命,除卻武藝本身非比尋常之人之外,能做到此的普通人便只有jing通人體各大穴道經絡的醫者一樣,擅解毒的巫醫若要下毒害人也是非一般的厲害。因此,除了尋常的蟲蟻毒物之外,蠱毒也由此而生了。
“我所出生的南疆小村莊來自于障毒橫行的大山谷地的深處,大山之中如我出生的小村莊不知凡幾,離我所出生的小村莊不遠處有一谷地,地勢平坦、適宜生存,因著那一處谷地瘴氣尤深,外人看來霧氣朦朦,恍若騰云駕霧的人間仙境,當地人便因此喚之為仙人谷。”慧覺禪師說到這里頓了下來,再次忍不住嘆了口氣,幽幽道,“仙人谷雖名喚‘仙人’,卻因瘴氣最深,實際上是最適合養蠱、育毒的至毒之處。”
不過世間毒物相生相克,生在其中的當地人總有辦法解毒,在其中生活。
“南疆小村莊素日里鮮少與外人接觸,畢竟我等這些人都是自幼便接觸毒物的,早養成了一副抗毒的好身子。可尋常人進入其中,哪怕是提前用過解毒之物了,還是時常會不適。輕則昏迷,重則送命。”慧覺禪師說道。
毒將這些地方與外界天然隔絕開來,也只有似他這樣從中走出來的人,才將蠱毒之物帶了出去。有人鉆營下毒,便也有人鉆營解毒,以此為生。
“我雖如今年歲不小了,可有些事開始之前,我還不曾出生。”慧覺禪師說道,“仙人谷那個地方便是我等當地人也很少進入其中。我年少因習醫蠱倒是進去過幾次,倒是有幾分印象。比起旁的村莊,那地方明顯要富庶上不少,似是除卻尋常的炮制藥物之外,還有旁的營生。可那仙人谷的村民有些排外,我問過幾次,沒人回答便作罷了。”
而后便是他走出了那里,各地游歷,二十年前,大靖將塌之前,他經過南疆,便回了一次村子,而后便聽到了一些傳聞。
“聽說仙人谷里那叫望仙村的村中人一夕之間遭了天譴,被屠村了。”慧覺禪師說到這里,忍不住默了默,苦笑道,“雖是出家人,可貧僧耐不住好奇去了一趟仙人谷……”
就是這一趟,叫他有了些收獲。
“我在村中巫醫的身下看到了一份用我們當地苗語寫下的血書,”慧覺禪師說到這里,看了她一眼,道,“說望仙村的村民自百年前開始就在同外界中人合作了。”
至于合作的內容有很多……
“二十年前,他們養出了一味至毒的蠱毒,會令人致死,卻也有一些特殊的功效,”慧覺禪師說到這里,看了姜韶顏一眼,開口又道,“會令人自覺神智清明,便是瀕死之人也會如回春返照一般jing神奕奕,恍若飛升成仙、一步登天!”
姜韶顏聽明白了:“不就是個藥效遠比阿芙蓉、五石散這等物什更強勁之物?”
慧覺禪師點頭:“不錯!”頓了頓,他又道,“九龍嶺上之事你是知情者,將我所說之事同九龍嶺上之事串起來,你便知道大靖皇室中人當年做了什么了。”
“他們要得一個段氏血脈的明君,替他們續下國祚,”姜韶顏接下了慧覺禪師的話頭,“所以有了小雪白的母親這等逃出來的孩子。”
慧覺禪師“嗯”了一聲,突地瞥了她一眼,道:“我都不必著人去查,便知曉你的外祖母定然也是這等逃出來的孩子。”
那位紅顏薄命的姜大夫人的母親,她的外祖母就是出自江南,不過生姜大夫人時難產去了,而后姜大夫人又走了外祖母的老路。至于她,生出來便是十分病弱,好不容易養好了些,待到年歲越長,這身體便如吹了氣一般漲了起來,被人恥笑“姜肥豬”了。
姜韶顏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可……
“若都是這等逃出來的孩子,為什么小雪白他們是正常的,我卻帶了毒?”姜韶顏問道。
“因為你外祖母是被選中的孩子。”慧覺禪師說道,“哦,對了,昔年江公那位夫人也中了毒。”
姜韶顏沉默了下來,頓了頓,又道:“禪師所說的被選中的孩子指的是什么?”
從江夫人等人的紅顏薄命,以及她這般如同吹了氣的做了多年的“姜肥豬”就可以看出被選中不是什么好事。
“大靖皇室要一個延續國祚的明君,”慧覺禪師說到這里,幽幽嘆了口氣,瞥了眼姜韶顏,“孩子有了,如何確保那些孩子能成明君呢?腦子蠢笨還是聰慧這件事如何來確定?”
姜韶顏聽到這里,腦中一個激靈,瞬間明白了:“仙人谷那令人神智清明、一步登天的毒物?”
神智清明、變聰明與否這件事于那些幕后推手而言是不是真的變聰明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靖那些君王以為變聰明了便成。
“原來如此,”姜韶顏沉默了下來,默了一刻,才再次開口道,“可那藥與我又有什么關系?”
這具身體可不似服食了這種藥的樣子。
“你外祖母同那位江夫人體內種蠱,取血液為藥引可制此蠱。”慧覺禪師看了她一眼,神情復雜,“她二人誕下的孩子血液正常,毒性有所減弱,卻仍會發作,有心人若是要害她二人身死,再容易不過了,一旦引動體內蠱毒,必死無疑。”
姜大夫人就是這么死的。
“你是第三代,身上毒性更弱,發作會更緩慢,可若是不解,也依舊逃不開一個死字。”慧覺禪師看著面前恢復如常的女孩子,“你如今不必再憂心此事了,此事至此算是一個了結了。”
明明于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可女孩子卻緊抿雙唇,眼神微沉,顯然心情很是不美:“所以為了一己之私,幾代人為此受累?”篳趣閣
作為被蠱毒牽連的受害者,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里去。
慧覺禪師看著女孩子沉沉的臉色,想了想,開口道:“服食了那藥的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那些為一己之私的人,下場更是不好。”
“如何個不好法?”女孩子冷笑。
慧覺禪師看了她一眼,道:“如你所言,還真登天了!”
常年服食這種藥的活不過五年。
這……倒是有些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味道在里頭了,女孩子臉色稍霽。
“不過解此毒的方法卻并不是來自于我,”慧覺禪師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神情感慨,“你要感謝一個人。”
“江公這等人若是娶妻必然是愛極了其夫人,其夫人身中此毒,自然要想辦法為其解毒的。”慧覺禪師說道這里頓了一頓,不忘道,“聽聞他上過九龍嶺。”
原本以為這話一出,女孩子會驚訝,卻不成想,女孩子的反應卻是十分平靜,聞言只靜靜的應了一聲:“嗯。”
她知道這件事,在瑞元觀的時候就發現了。
“九龍嶺上走了一趟,雖然摸清楚蠱毒的來源,可要解毒,九龍嶺自然無法幫忙了。”慧覺禪師說道,“不僅如此,他還陰差陽錯的中了毒,為此,他找到了一位同樣出自南疆,脾氣古怪的大夫。”
“張神醫。”開口說出了那個大夫的名字,心中無數紛亂的線條脈絡已然清晰,姜韶顏目中閃過一絲了然之色,“是張神醫的方法?”
慧覺禪師點頭,說起這話時,神情悵然:“張神醫雖然救不了江公,也未救得了江夫人,可研究出了解毒的良方。當年我偶遇張神醫,張神醫覺得我同出南疆,便將藥方給了我。”
本是悵然提及這些前人舊事的,可還不容他繼續想下去,女孩子接下來的一句話便打斷了他的憶往昔故人。
“他有那么大方么?便因為禪師出自南疆便將這么重要的藥方給你?”姜韶顏開口說道。
這般熟稔的語氣聽的慧覺禪師忍不住噎了一噎:“你怎的知道他不大方?”
因為見過且熟悉啊!姜韶顏心道。
不過慧覺禪師也只是隨口一提,聞言便解釋了起來:“他給我確實不是沒有緣由的,”說到這里,慧覺禪師停了下來,神情悵然的看了她一眼,“他給我藥方時讓我有朝一日若是能救這些孩子便救上一救。”
所以在寶陵見到她時,一切那么順利了,除卻出家之人的慈悲之外,這本也是他多年前的一個允諾。
“不過藥方上所需的藥委實太過難得,我原本以為這藥方也只能做一個擺設而已,沒成想,終有一日實現了。”眼下,看著面前恢復如常的女孩子,慧覺禪師手做了個佛禮,“阿彌陀佛。”
多年的承諾終于實現了。
他救了這個孩子,一切終于結束了。
屋中安靜了一刻之后,女孩子垂下的眸子再次抬了起來。
“他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把藥方給你?他做什么去了?”
張神醫死的突然,沒來由的,就這么突然死了。她原本也以為張神醫是爬山壁摘藥出的意外,可如今聽慧覺禪師一言,臨去之前,張神醫無緣無故的將這么重要的藥方交給他,顯然不會是什么意外了。
慧覺禪師眼皮一跳,神情肅然的道了聲“阿彌陀佛”,而后才開口道:“他道他要去白帝替那些被困白帝的兵將解除蠱毒。”聲音莫名的右手肅然。
白帝兵敗是被各方齊齊針對的結果,那本似“罪己詔”一般的話本子背后顯然還藏著別的秘密。
不出兵增援不是白帝兵敗的最大緣由,兵敗的最大緣由是蠱毒,大多數兵將都是死于蠱毒之下。
而當年意欲前往白帝的張神醫突然身死,事情因此走向了愈發糟糕的境地。
不過,想到江平仄等人還活著,至少最后張神醫的辦法當是送到了,只是到時已晚,剩的人不多了。
如今再看當年之事已經越發清晰了,不管是她身上的毒還是二十年前白帝城的蠱毒都是來自南疆的仙人谷那個地方,可到底是什么人把這些至毒之物運了出來?且……慧覺禪師說過,仙人谷的人同外界合作出自百年前,百年間難道只出了這兩種蠱毒不成?
“望仙村的人終年不出仙人谷,只知道那些同他們合作的人出手闊綽,說是做藥材生意的藥商。”慧覺禪師說到這里,也很是無奈,“他們不同外人接觸,自然也無法分辨真假。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其中確實有人在牽線搭橋。”
若沒有人牽這條線、搭這座橋,后續的一切、包括陳讓、陳先這些道士等等都不會出現。
“所以,這些真正的始作俑者還藏在水面之下。”姜韶顏恍然。
昏暗潮濕的礦道中,陸葉背著礦簍,手中提著礦鎬,一步步朝前行去。
網站內容不對,請下載愛閱app閱讀正確內容。少年的表情有些憂傷,雙目聚焦在面前的空處,似在盯著什么東西。
外人看來,陸葉前方空無一物,但實際上在少年的視野中,卻能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樹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葉繁茂,樹杈從樹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開,支撐起一個半圓形的樹冠。
來到這個叫九州的世界已經一年多時間,陸葉至今沒搞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只知道當自己的注意力足夠集中的時候,這棵影子樹就有幾率出現在視野中,而且別人完全不會察覺。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聲嘆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還不等他熟悉下環境,所處的勢力便被一伙賊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殺,他與另外一些年輕的男女成了那伙賊人的俘虜,然后被送進了這處礦脈,成為一名低賤的礦奴。
事后他才從旁人的零散交談中得知,他所處的勢力是隸屬浩天盟,一個叫做玄天宗的宗門。
這個宗門的名字聽起來炫酷狂霸,但實際上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
攻占玄天宗的,是萬魔嶺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萬魔嶺,是這個世界的兩大陣營組織,俱都由無數大小勢力聯合形成,互相傾軋拼斗,意圖徹底消滅對方,據說已經持續數百年。
在陸葉看來,這樣的爭斗簡單來說就是守序陣營與邪惡陣營的對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這樣的對抗大潮中。
歷年來九州大陸戰火紛飛,每年都有如玄天宗這樣的小勢力被連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勢力如雨后春筍般冒出,占據各處地盤,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礦奴就礦奴吧陸葉自我安慰一聲,比較起那些被殺的人,他好歹還活著。
能活下來并非他有什么特別的本領,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雜役做事,如陸葉這樣沒有修為在身,年紀尚輕的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這一處礦脈中的礦奴,不單單只有玄天宗的人,還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門的弟子。
邪月谷實力不弱,這些年來攻占了不少地盤,這些地盤上原本的勢力自然都被覆滅,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處奴役。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還沒有開竅,沒有修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陸有一句話,妖不開竅難化形,人不開竅難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開靈竅,只有開了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
開靈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普通人中經過系統的鍛煉后能開啟靈竅的,不過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門的,有長輩指點,這個比例可能會高一些。
陸葉沒能開啟自身的靈竅,所以只能在這昏暗的礦道中挖礦為生。
不過礦奴并非沒有出路,若是能開竅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報備的話,便有機會參加一項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為邪月谷弟子。
然而礦奴中能開竅者寥寥無幾,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整日勞作,連飯都吃不飽,如何還能開竅。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礦奴都已經認命,每日辛苦勞作,只為一頓飽飯。
陸葉對玄天宗沒有什么歸屬感,畢竟剛來到這個世界,玄天宗就被滅了,宗內那些人誰是誰他都不認識。
他也不想成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這不是個正經的勢力,單聽名字就給人一種邪惡感,早晚要涼。
但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里當礦奴,那成何體統,好歹他也是新時代的jing英人士,做人要是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別。
所以這一年來他一直在努力開竅,原本他以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樹能給他提供一些奇妙的幫助,可直到現在,這影子樹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說什么幫助,有時候還會影響他的視力。
陸葉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轉過一道彎,遠方出現一點微弱的光芒,那是礦道的出口之一。
今日收獲不錯,將礦簍里的礦石上繳,應該能得三點貢獻,算上前幾日積累的,約莫有十二點了,兩點拿來換兩個饅頭,剩下的十點剛好夠換一枚氣血丹。
氣血丹是一種很低級的丹藥,并非輔助開竅之物,但是想要開竅,就必須得氣血充盈才行,氣血丹雖然低級,卻正適合陸葉這樣沒開竅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愿意拿出氣血丹,也并非善心發作,而是他們深諳人心之道,這最廉價低級的丹藥可以讓心懷希望之人愈發努力挖礦。
比如陸葉每日就很勤勞。
距離礦道出口還有三十丈,陸葉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左前方的一個角落,那里有一塊巨石橫亙。
他腳步不停,繼續朝前走著,直到十丈左右,才將背負在身后的礦簍放下,緊了緊手中的礦鎬,又從礦簍里取出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稍稍掂量了一下。
下一刻,他朝著那塊巨石奔跑起來,臨近巨石前,側身滑步,一腳踏在礦道的巖壁上,整個人借助反彈的力道對著巨石后方俯沖而下,猶如一只矯健的獵豹。
兩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后方,借助巨石遮掩身形,渾沒想到來人竟會發現他們的蹤跡。
聽到動靜,再看見陸葉想要起身已經來不及了。
在兩人驚恐的注視下,陸葉抬手扔出了手中的礦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梁,那人當即啊呀一聲慘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鮮血直流。
陸葉另一手的礦鎬再度出手,卻沒打中第二人,那人反應不錯,偏頭躲過了。
然而陸葉已經沖到他面前,一腳踹下,正中對方小腹,那人頓時滿面痛楚,跌飛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來。
陸葉邁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對方的頭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兄弟兩個!
這兩人他認識,是一個劉氏家族的弟子,劉氏所在的地盤被邪月谷攻占之后,劉家一些年輕的弟子便被送到這里來充當礦奴了。
嚴格說起來,陸葉與劉氏這兩兄弟也算是同命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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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我有沒有說過,別讓我再看到你們,否則宰了你們!陸葉說話間,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這一下砸的不輕,劉氏老二只哼了一聲,便直接被砸暈過去。
陸葉又朝之前被他打傷的劉老大走去。
劉老大額頭都被打爛了,鮮血模糊了雙眼,隱約見到陸葉朝他行來,嚇得連滾帶爬:饒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過來了,還以為是旁人饒命啊!
劉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礦道出口前,自然是沒安什么好心。
這兩人在被抓來之前,俱都是嬌生慣養之輩,哪怕成了礦奴,也不愿吃苦,可是礦奴身份低賤,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礦奴當人看,沒有礦石兌換貢獻的話,根本換取不到吃食。
所以這兩兄弟便經常蹲在礦道的某個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單的礦奴,不少人因此倒霉,不但每日辛苦開采的礦石被劫走,還被打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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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們就是想打劫陸葉,結果不是對手,被教訓了一頓。
不曾想,這才沒幾天,又碰到這兩兄弟了。
一樣米養百樣人,礦奴中有如劉氏兄弟這般好吃懶做之輩,也有如陸葉這樣心懷夢想之人。
這一年來,陸葉通過礦石兌換到的貢獻,除了保證每日的溫飽之外,皆都換取了氣血丹服用。
林林總總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氣血丹。
這就造就了陸葉強于絕大多數礦奴的體魄,雖然他的體型不算壯碩,可身軀內蘊藏的力量,已經勝過普通人。
對付兩個好吃懶做的礦奴,自然不在話下。
劉老大還在告饒,陸葉只當沒聽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揚起另一手的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礦奴生涯,陸葉見過太多慘劇,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在這人吃人的世界,任何憐憫和同情都是沒有用處的。
礦奴們也不是一片和睦,來自不同勢力的礦奴注定沒辦法團結起來,為了一塊上好的礦石,礦奴們經常會打的頭破血流。
礦道中每天都會死人,每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為被人打劫而餓死的礦奴不在少數。
劉老大應聲而倒。
陸葉撿回自己的礦鎬,重新背上礦簍,邁步朝出口行去,他沒有殺劉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受傷的礦奴在這里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才走沒幾步,出口處忽然慌慌張張沖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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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那人低喝著,一巴掌朝陸葉掃了過來。
這一瞬間,陸葉遍體生寒,只因他看到對方掌心中有淡藍色的光芒流過。
那是靈力的光芒,換句話說,對他出手的是一個修士!
開啟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才有資格被稱為修士。
修士的靈力是一種極為神奇的力量,陸葉曾見過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雖沒有太強的威勢,但那人只是輕輕一掌,便拍碎了一塊礦石,正是見過那神奇的一幕,陸葉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開啟自身靈竅,成為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評估過,哪怕邪月谷修為最低的修士,也能輕松吊打十個自己。
所以在察覺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時候,陸葉便知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生死危機關頭,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后躍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聲音響起,陸葉應聲倒飛,跌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頭腦清醒不少,在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之后,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個修士有些驚訝,剛才那一掌他雖然沒有用全力,只是隨手拍出,但也不應該是礦奴能夠承受的。
借著微光看清礦奴的容貌,脫口道:陸葉?
陸葉此刻已經擺出轉身逃跑的姿勢,聽得聲音之后也愕然至極:楊管事?
這個姓楊的修士是礦上的一個小管事,陸葉時常會與他打交道,因為氣血丹就是從他手上兌換來的,所以彼此間也算熟稔。
楊管事很看好陸葉,畢竟如他這般能吃苦耐勞的礦奴很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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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好歸看好,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優待,一日沒有開竅,陸葉這樣的凡人與修士之間都有難以逾越的鴻溝。
在認出陸葉之后,楊管事對于自己一掌沒能拍死對方的事就釋然了,陸葉這一年來從他手上兌換了不少氣血丹,身體素質本就比一般的礦奴強,再加上他只是隨手一擊,沒有要刻意殺人,對方能活下來并不奇怪。
楊管事對面處,陸葉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會理會礦奴的死活,他們也知道礦奴在礦脈之中會經常發生打架斗毆的事,除非被他們碰見,否則基本不做理會。
陸葉這邊才把劉氏兄弟打的頭破血流,昏倒在地,轉頭楊管事就拍了他一掌,在陸葉看來,這分明是楊管事在教訓自己。
看最新正確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不過很快他又覺得不對,因為楊管事沖進來的時候神色慌慌張張,不像是在為劉氏兄弟出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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