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謝謝你啊房同志,我替黨和人民謝謝你!”那女人連連沖光頭鞠躬。
光頭“嘖”了一聲,繼續擺擺手,“可別了……小子,你就跟她一起在這兒等著吧,我上樓去拿,一會兒就來。”
司寧寧點點頭,
光頭轉身后,她還聽見了光頭的小聲咕噥:“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放著個玩意兒養又養不活,還非要帶著身邊,把人拖累的啥也不是……”
這話應該是說旁邊那個女人的。
司寧寧不明白事情經過,所以不好多加評判,
不過卻對身側那女人多了幾分好奇。
偏頭上下打量兩眼,湊巧對方也在打量她。
本著禮貌和素質,
司寧寧想著點點頭笑一下也算是打招呼了,
可就在這時,巷子里一陣清風急速而過,將那女人面前亂糟糟的頭發帶起,露出斑駁疤痕的臉皮和灰白外翻的左眼眼珠。
畫面過于驚悚,司寧寧克制不住抖了一記,腳步往后連退了好幾步。
那女人也覺察到自己的臉嚇到了人,連忙將被風揚起的頭發往下壓,兩側攏到一起用手攥緊,生怕再漏出丁點皮肉。
那疤痕應該是燙傷落下的,加上眼珠過于恐怖,沒有心里準備卻是會被嚇到,可反應過來之后,司寧寧又覺得有些抱歉。
司寧寧有意想說點什么,光頭在這時拎著骨頭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喏你的。”光頭把半截碗口大的棒骨丟給那一個女人。
“小子,
這是你的。”和給女人的不同,
光頭給司寧寧的,
則是用編織袋裝好的。
鼓鼓囊囊,真不老少。
“我要不了……”
司寧寧想說要不了那么多,
可以勻一點給那個女人,結果那個女人不知道是因為剛才嚇著她了,還是什么其他的緣故,拿到骨頭之后,掉頭就跑。
司寧寧只好轉口,“謝謝叔,那我就拿著。”
光頭點頭,直言道:“小子,你叫我房胖子就行,我在屠宰場干活,以后有好東西可以來我這兒,到時候我買也好,拿肉或者肉票換也行,怎么都成,我看準你了,你這人實誠,我也絕對不坑你!”
說著話,房胖子寬厚的巴掌在司寧寧后背拍了拍。
挺豪爽的一個人,司寧寧感覺得到,于是也應道:“行,房房、同志,下回再有好的,我指定先來你這兒!”
“這才對嘛,哈哈!”
從屠宰場家屬樓離開,司寧寧尋了個偏僻角落進了空間,洗澡、卸妝一氣呵成,末了粗糙涂了一點滋潤的面霜以后,司寧寧把今天掙到的錢規制出來數了數。
紡織廠那邊是三十七塊六毛錢,去屠宰場家屬樓后,所有的布和后來又補充的二十多袋奶粉全都賣了出去,反之紅糖賣的很少。
想想也能理解,畢竟供銷社里有得賣,而且也不要票,就是貴點。
屠宰場家屬樓那邊賺了32塊,大部分收入來源于布料,少部分是賣奶粉得來的。
奶粉每份只有一小包,莫約9克,勉強夠沖三回,要是節省就想嘗個奶粉味兒,當然也可以多沖幾回。
這樣的一包奶粉司寧寧賣兩角,平時買奶粉分地方,一邊需要外匯劵或者奶粉票,價格也不低。
司寧寧賣兩角其實并不過分,只是有別的東西在跟前做對比,咋看都會覺得不值當,也得虧屠宰場的都是肥差,要不然可能真沒幾個人買。
司寧寧盤算以后看看能不能找到大點的袋子裝,實在不行就不賣奶粉了,留著自己喝……
自己喝不完就留給下一代,反正有空間也不會壞。
把錢票捋直輕點出來,照舊把保存程度較為完好的票子架在成語字典里,司寧寧回洗手間重新把頭發編了起來。
她也不想每次倒賣完之后就洗澡洗頭,但是沒辦法,戴假發的緣故頭發都壓塌了,不洗一下重新吹根本不能恢復原樣。
要真頂著一個劉海亂飛、顱頂扁塌的發型去見霍朗,保不準就會被誤以為是不是在路上被車撞過,或者是被人搶過。
收拾得差不多了,司寧寧戴上來時的背包和水壺,又把從楊蕓那兒得到小卷麻布塞進包里背著,預備一會兒霍朗要是問起她買了什么,可以做個應答。
晃身出空間,司寧寧看了一眼懷表時間,下午一點零二分,也沒別的事要干了,司寧寧直接轉悠回了國營飯店。
到飯店時時間是一點半,司寧寧樓下樓上看過,沒看見霍朗,料定霍朗會掐點來,她也沒多想,花五毛錢和二兩糧票點了一碗雪菜肉絲面上樓吃。
剛放下托盤人還沒坐下呢,樓梯口方向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司寧……知青。”
司寧寧回頭,就見霍朗拿著兩瓶玻璃瓶裝的橘色汽水走了過來。
司寧寧干脆又站直了,“我以為你還要等一會兒……你吃了嗎?我下樓給你點一份兒去。”
“我在那邊吃過了。”霍朗下顎抬了抬,示意司寧寧坐下。
之后坐在司寧寧跟前,當著司寧寧的面,中指拇指屈起對著瓶口一彈,就聽“啵”的一聲,汽水瓶蓋直接被彈飛。
“……”司寧寧呆了一下,訥訥道:“你手真有勁兒。”
“你把腦袋湊過來,準彈你一個大鼓包。”霍朗啞聲一笑,難得開起了玩笑。
然而這笑話并不好笑,還成功獲得了司寧寧一個大白眼。
如法炮制開了另一瓶汽水,霍朗啞聲笑著將其中一瓶推到司寧寧跟前。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喜歡逗司寧寧,瞅著司寧寧瞪眼,他反而有一種被逗樂的感覺。
司寧寧掃了一眼汽水沒動,吸溜一口面后,她咽下食物抬眼問霍朗,“你對梁院士了解多少?”
一會兒就要去找人家了,司寧寧想提前多了解一點。
“不多,知道的一些也是從別人嘴里聽到的。”霍朗如實說道,之后把他知道的,盡數都告知給司寧寧。
司寧寧聽完,瞬間有些發愁。
這梁院士是從農科院出來的,一直研究動物學,據說之前被牽連送去過西北,查清楚之后才被組織轉送到了H省,就地為人民服務,幫助處理牲口方面的問題。
說白了,就是來當獸醫。
因為之前在西北的一些事情,梁院士性格一直很敏感,但是在日常工作上面也是兢兢業業,完全不怠慢。
就比如說之前跟吉嶺大隊一個公社的周崗大隊那邊,犁田的牛病了,咋治都治不好,社員們都準備揭鍋蓋,料理牛的后事了。
這梁院士一個人硬是從縣里走去了周崗大隊,幫人把牛給治好了。
要說這么兢兢業業又刻苦的人,在知道社員被老鼠困擾之后,就算手里沒有貓,也能給配一副老鼠藥不是,怎么也不可能不管,可人家就是不管了!
因為這里面,它還有一件事。
按照霍朗說的他所聽到的版本,就是之前有人在秋收時過來借過貓,當時說好了過完年分了糧就給還回來,結果呢?
年過完了,貓是沒還的,但是還了一副貓皮。
說是貓吃了不干凈的東西,被藥死了,后來又傳出來,說是被人打了吃了……
反正從那以后,別說借貓,就是給附近公社、大隊的牲口看病,梁院士都積極不起來。
這事兒別人怎么想,司寧寧不知道,反正她聽完之后心里挺不舒服的。
那貓如果真的是被藥死的,找個地方埋了也就完了,到點兒了給人賠禮道歉如實說,誰都無法預料的情況也確實沒辦法,大概率都是可以被諒解的。
可被藥死的貓會被扒皮么?
真正答案是什么,大家心里門兒清。
也難怪梁院士態度會變得刁鉆。
“唉……”
忽然聽到司寧寧嘆氣,霍朗低低笑了一聲,“怎么?覺得棘手?”
轉手又把汽水往司寧寧手邊推得更近,“供銷社放在冰褥子里冰過,喝喝看?”
“……嗯。”
司寧寧猶豫了一下,托起瓶子喝了一口。
空間里有冰箱,司寧寧當然不是饞眼前的冰汽水了,而是純屬對這個年代的汽水感到好奇。
小口喝了一口,味道甜得過分,而且不知道是糖jing還是色素,味道很大。很奇怪。
這樣的一瓶汽水在供銷社售價一毛,喝完把瓶子退回去,還能退五分錢回來,可是在大環境里,或許有許多的少年少女渴望、想要喝上一瓶這樣的汽水,但實際上,大家并不會買。
因為覺得奢侈。
而這瓶在許多人眼里代表著“奢侈”的汽水,此刻在司寧寧眼里卻并不好喝。
“不好喝?”
‘是很不好喝’這幾個字在司寧寧舌尖上轉了轉,最終被她咽下。
司寧寧搖搖頭,“沒有。”
浪費可恥,但就這一回了,以后她遇到肯定不買!
司寧寧皺著鼻子又喝了一大口,繼而將汽水往旁邊推了推,繼續一邊吃面,一邊跟霍朗交談:“這個事情確實有點棘手,而且我們下午就趕回去……”
“如果先前那只貓的事情是屬實的話,這么短的時間內,幾乎不可能取得梁院士的信任,更別說借到貓。”
霍朗薄唇張了張,司寧寧仿佛知道他想說什么,搖搖頭率先道:“讓我試試吧,萬一呢?實在不行我們就買老鼠夾。”
老鼠夾當然也是有作用的,可回想來之前趙宏兵的神色,明顯還是希望能把貓帶回去的。
許多的細節里也能體現出一些問題,例如老鼠夾畢竟是死物,無論作用還是靈活度,都遠不及老鼠的天敵——貓。
越是想,司寧寧越是覺得時間不夠用,于是加速幾口吃碗面,又閉上眼仰起脖子“咕咚咕咚”把一瓶汽水一飲而盡,末了把空瓶子推到霍朗跟前,抽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吧!”
小臉板起,看著信心十足又夾雜幾分視死如歸。
霍朗無可奈何搖搖頭,提起空瓶子跟在司寧寧身后下樓。
單滿堂的車早就等在門外了,兩人上車,再次經歷十幾分鐘搖晃的車程,最終在一個破敗的巷子口停下。
“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你的,晚點再過來接我們。”
“知道了,霍朗同志!那我先祝你們好運吧,那位梁院士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單滿堂呲出一口大白牙笑呵呵道,說完又看了一眼后排車座門口。
霍朗站在門邊幫司寧寧打開車門,而司寧寧,幾乎是從霍朗胳膊下鉆過去的。
單滿堂手里忙活打方向盤掉頭,想到什么,他回過頭來囑咐了一句:“那個,霍朗同志,司知青,我聽說那個梁院士見不得長得周正的,反正你兩要去的話……注意點吧!”
說著,一踩油門跑了。
留下司寧寧和霍朗二人原地面面相覷。
司寧寧問:“啥意思?”
“字面意思吧。”霍朗答。
見不得長得周正的人……
司寧寧想了一下,道:“那要不然你別去了吧?你把我引到地方,然后你在路口或者哪個地方等我……”
“為什么不是你別去?”霍朗淡笑問。
“梁院士不喜歡周正的男人,又不是抵觸姑娘,我不去誰去?”
霍朗笑司寧寧單純,也不解釋了,長腿一邁走在前面,“快點吧,時間不多了。”
司寧寧彎月眉擠了擠,念叨歸念叨,腳下步子邁開,還是聽話地跟在后面。
巷子錯綜復雜,里面的陳舊破敗,比之剛進來時還要夸張,里面的住戶也沒有之前見到的那些體面,身上衣服不光打著明顯的補丁,而且污漬黑漆漆的都快結餅了。
再看那一張張轉過來打量的黑瘦的臉,莫名讓司寧寧聯想到了國外鬧叛亂的貧民窟,讓司寧寧有點不適應,小手下意識攥住霍朗的后腰衣擺。
霍朗目光向后斜睨,看出司寧寧的害怕,他安撫道:“這條巷子里住的大多都是磚廠工人或者其家屬,他們只是好奇,沒有惡意。”
司寧寧點點頭,一聽到原由,她緊張的心確實放下不少,甚至都覺得眼前的基層勞動人民的面孔都親切和善了起來。
磚廠工作特殊,而且工作量很大,在衛生方面確實要落后縣里的其他兩個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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