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侖,已是日上三竿。
吳巍拎著不多的行李,打味道銷魂的中巴車上下來。
呼吸著縣城里的新鮮空氣,頓時有種恍如隔日的感覺。
五天過去,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并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
一切都如喬五爺所料的那般,分毫不差。
吳巍舒心之余,伸手攔了輛三蹦子,直奔八一路小院。
這一宿沒怎么合眼的,回到小院,直接倒頭就睡。
直到肚做鼓響,連續三回。
這才不得不起床,鉆進廚房里淘換點東西墊墊肚子。
不大的廚房,留下的全都是巧巧愛用的物件。
吳巍往里頭一站,就總覺得這個傻姑娘還在自己身后,下一秒就會突然抱住自己一般。
睹物思人,莫過于此。
吳巍怔怔了半響,最后長出一口氣,決定出去吃點。
回到房間,把那件軍大衣藏起來,只帶上一張大團結出門去。
打東頭河邊繞到前排,便是緊挨著八一路那排的臨街鋪面了。
吳巍挑了家面館,要了一碗紅燒牛肉面。
結果端上來,愣是讓紅燒牛肉鋪滿了整整一層。
如此一碗面條下了肚,也只是一塊錢一碗。
吳巍遞了張大團結過去,老板在身上擦擦手,愣是說今兒剛開業,找不開。
無奈之下,吳巍只能到前面的報刊亭去換錢。
報刊亭老魏,接了吳巍一根煙,麻溜地把錢換了。
回過頭來一瞧,“喲,華子?吳老板發財了這是。”
吳巍笑著攤平零錢道:“發什么財,小打小鬧而已。”
隨即遞了一塊錢過去,拿了份報紙。
老魏一瞧,干脆把一塊錢退了回來道:“懶得找錢。”
吳巍也不矯情,徑自收起零錢道:“對了,老魏,下回有電話找我,麻煩留意一下。”
“說到這事,”老魏徑自把華子點上,微瞇著眼道:“就前幾天你打回來那次,掛的太早,趙老太回頭一通埋怨,嫌我這電話不好,說是要自己裝個。”
吳巍擺擺手道:“老魏你別跟她老人家一般見識。”
老魏唏噓一口氣道:“哪能呢,真正算起來,都是老街坊了。”
寒暄幾句。
吳巍回了面館,把賬結了,轉頭回了小院。
吃飽喝足,睡意全無。
吳巍干脆摸出剪刀,把軍大衣拿出來,沿著巧巧縫下的針腳,一一拆線。
不多時,等到全部現錢拆出來一算。
吳巍啞然失笑。
這傻姑娘,竟然把自己留給她的兩千塊錢,偷偷縫進來了。
兩萬六千塊,愣是一分不少。
就在這時,報刊亭老魏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吳老板,你說巧不巧。剛說過,就來電話找你了。”
“我馬上就來,老魏。”
吳巍趕緊把錢收好,順帶著把門窗管好,鎖上出了門。
剛來到電話亭旁,電話便再度響起。
老魏接起來一聽,話也沒說,便轉手交過來。
吳巍接過,果然是巧巧打來的。
看看時間,正是午飯時間。
一開口,吳巍就忍不住氣惱道:“你能耐的,敢瞞著我藏錢了?”
巧巧心照不宣地道:“不是的,我是真用不著那么多錢,就這一千塊,已經夠花好久好久了。”
“行了,我安全到家,你好好進修。得空多拍點照片寄回來,老太太肯定開心。”
巧巧只有點頭應聲的份。
“對了,把你宿舍走廊里的電話號碼留給我。有機會我給你打過去,省得你打長途花錢。”
“哦,那你記一下……”
吳巍接過老魏遞來的紙筆,記下了巧巧報出來的電話號碼。
掛了巧巧的電話,吳巍又給老魏丟了根華子。
再次回到小院,吳巍抓了一把上海帶回來的糖果,敲開了隔壁小院。
小院里,趙老太依舊在廊檐下,膝蓋上蓋著毛毯,腿邊躺著小灰。
似乎巧巧這一走,她又恢復了往日里老態龍鐘的模樣。
吳巍輕咳了一聲。
倒是先驚醒了小灰,這小胖狗屁顛顛地跑下臺階,結果一不小心,摔了個四腳朝天。
饒是如此,依舊沒有阻止小灰猛沖過來的步伐。
吳巍不得不小心著腳下,生怕踩到圍著他的腳做秦王繞柱的小灰。
就這樣挪到趙老太跟前,直接把一大把糖果往她懷里一股腦地一倒。
也不管老太太要不要。
老太太猝然驚醒,看到這些花花綠綠的糖果,不屑一顧。
直到吳巍蹲在她身邊,把寫有電話號碼的那張紙交過去道:“這是巧巧宿舍走廊的公共電話,你要是想她,只管打給她。”
老太太這才激動起來。
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貼在胸口,又看一眼,又貼在胸口,樂此不彼。
最后還不忘嘟噥道:“這還差不多。”
果然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
陪了老太太一會兒,吳巍回到小院,推上二八大杠,直奔肉聯廠。
畢竟剛過晌午,距離天黑還早。
肉聯廠那攤子事,究竟因為這場大雪耽誤多久的工期,必須親眼看看才能放心。
一路蹬到肉聯廠門口。
多日不見,連門衛小龔見到他,都透著新鮮的熱乎勁。
特地從門房里迎出來寒暄。
吳巍也不得不停下車子,丟了根華子過去,隨口應付幾句,這才進了廠。
到了廠房工地,更是大老遠就被喬四爺發現了。
一路小跑著奔過來,言語間頗為興奮莫名,上看看,下看看地道:“你小子,總算是回來了!”
喬五爺落了后,干脆繃著為師的派頭,原地不動。
等到吳巍到了近前,才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正在午休的何強、呂建偉、施建軍全都湊過來,師弟長師弟短地,透著久違的熱乎。
沒辦法,這幾日吳巍不在。
他們可被師父喬五爺罵慘了。
說是狗血噴頭都不為過。
結果師弟一回來,師父的老臉立刻笑成了菊花。
這些誰還看不出來?
在一眾師兄弟們的寒暄之中,吳巍大致瞧了瞧廠房的進展。
封頂的工作,差不多推進過半。
工期上,偏差不大,依舊在可控范圍之內。
吳巍心下稍安。
頃刻間,一包華子散了個一干二凈。
吳巍正準備拆第二包,師父直接下了逐客令,把幾個師兄全都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