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鞭炮聲噼里啪啦地喚醒了整座城市,很多人都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手里還抱著胖娃娃,然后就返程回去鄉下。
不過鴻榮家園是整體搬遷過來的,家里的親戚都在這邊,倒也不需要那么麻煩了。
小富婆早上六點就起床了,揉著惺忪的睡眼剛出臥室,然后就被江爸江媽塞了一個厚厚的紅包,一看就裝了滿滿的喜氣。
江勤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兩口子的背后:“媽,我的紅包呢?”
“這是你的,不要亂花。”
江勤接過紅包捏了一下,還沒小富婆的十分之一厚。
奇了怪了,計劃明明很順利啊,爸媽被小富婆拿捏了,而小富婆最聽自己的話,怎么自己的家庭地位還是最低的。
“沒勁,都給你了。”
江勤把自己的紅包也遞給了小富婆。
小富婆看他一眼:“你攢私房錢吧,我裝不知道。”
沒等江勤的腦子轉過彎來,龔叔的電話然就到了,說他已經來了,正在樓下等著。
小富婆的家人今天來了,半個小時之后就會到達濟州,所以龔叔要把她接回家,先做準備。
雖然袁友琴、江正宏和江勤都把馮楠舒當成是自己的家人,但既然她的真家人來了,總不能把他們請到這里,這于理不合。
于是江勤就帶著馮楠舒下了樓,把她送上了車。
馮楠舒坐上那輛帶著小金人兒的勞兒,隔著窗戶跟江勤揮揮手:“我晚上就回來嗷。”
“知道了,晚上等你回來吃飯。”
“好。”
馮楠舒露出一個愉悅的表情,像是受到了寵愛的大小姐,端莊地坐回到車里,隨之離開了鴻榮家園。
別墅的傭人已經在清掃積雪了,并把紅色的毯子從門內鋪到門外,畢竟是過年,這點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半個小時之后,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緩緩開進了位于觀瀾大道的花園別墅,車門應聲打開,秦靜秋邁步走下來,眼眸明亮地看向馮楠舒。
“楠舒,新年好。”
“嬸嬸,新年好。”
秦靜秋一臉寵溺地看著馮楠舒,心情變得格外愉悅:“嬸嬸知道你不想離開濟州,所以這次過來找你過年了。”
馮楠舒抿了下嘴角,伸手揚起自己的胳膊,露出那翡翠鐲子:“看,江勤的傳家寶。”
“傳家寶?”
“江勤媽媽給我的。”
看到侄女兒一臉愉悅的表情,秦靜秋微微有些驚訝。
她驚訝的不是傳家寶,而是她發現楠舒好像開朗了許多,最重要的是她對自己的態度,明顯沒有了之前的疏遠與防備。
為什么會這么感覺?因為馮楠舒剛才那個動作代表了自己的分享欲,通常來說,一個人是只會對自己喜歡的人才會有分享欲的。
當年侄女兒被人強行接走,再見面時,她對自己的信任感已經蕩然無存,她也是努力了好久都沒能重新換取到她的信任。
可這一次,馮楠舒對她明顯親昵了許多。
“楠舒,伱又喜歡嬸嬸了?”
馮楠舒抿了下粉潤的紅唇:“江勤說嬸嬸是個好人,不管曾經怎么樣,都要我好好記得嬸嬸是個好人。”
秦靜秋愣了一下,隨即欣慰一笑:“楠舒,嬸嬸這次來,想和江勤正式見上一面,可以嗎?”
“嬸嬸,你也帶傳家寶了?”
“你別說,我還真有一個。”
半個小時之后,江勤家就已經是一片人山人海,就連門檻子都要被人踩爛似的。
尤其是那些臨川的親戚,什么三公六婆七叔八嬸,全都提著禮物上了門,臉上帶著親切而熱情的微笑,姿態也完全沒有了往年那種富親戚的高貴感。
沒辦法,人家開奧迪,連腰帶都三萬塊,怎么比?
現在雙方位置反轉,人家是富親戚了。
尤其是江勤還幫林玲找了個工作,聽說工作內容簡單,薪資遠超臨川平均水平,平時接觸的還都是政府人員和各大老板,這在整個親戚圈子里就更了不得了。
光是說小時候抱過江勤的就冒出來六個,還有記得江勤愛吃香菜桿但是不愛吃香菜葉的,令人嘆為觀止。
林德懷當然是在眾多親戚之列的,這次是專門帶著林玲來感謝了江正宏一家。
“這群臨川的親戚啊,真是現實的不得了。”
“去年那個林三平,在咱們客廳吹了三個小時,說什么他兒子在一線城市工作,年薪十萬,今年倒是一個屁也沒放。”
“還有那個林壞水,當初陰陽怪氣地說什么考大學沒用,現在也不說了吧。”
“你那個六嫂才好笑呢,以前動遷的時候,后面那一塊本來是咱們留的排水溝,她非說是她家的,今年還想讓江勤幫她兒子找工作,找個母作,我連個好臉都沒露過!”
“活了大半輩子,我這次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袁友琴送走一波親戚,剛揚眉吐氣了沒多久,下一批就又趕過來了。
江勤不堪其擾,直接以拜年的名義躲了出去,然后叫了郭子航和楊樹安,隨便找了個路口蹲著閑聊。
這個路口有個斜坡,下過雪之后的坡面比較滑,雖然市政部門專門放了個小心地滑的警示牌,但來來往往人一走到這里還是忍不住會耍一段街舞。
三個人看的可開心了,感覺比春晚還有意思。
不過有時候笑的太大聲了,也會有人用核善的目光瞪他們一眼,齜牙咧嘴的想要說些祝福的話。
“咱們在這里笑的這么賤,待會兒不會挨打吧?”
“憑什么挨打,笑又不犯法,去了法院我都不怕。”江勤一臉的理直氣壯。
正在此時,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忽然攆著積雪就飛馳而來,穩穩當當地停在了路邊之后,三個大漢從車上下來,目光在三人的臉上掃過,最后鎖定了中間那個。
“你就是江勤?跟我們走一趟吧。”
“嗯?誒……誒,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我可是練過的!”
江勤被人架著胳膊一頓叫喚:“我草,輕點啊,笑不犯法的吧?”
見到這一幕,郭子航和楊樹安瞬間收斂了微笑,有些惶恐地開口:“我,我們剛才沒笑,都是我叔一個人笑的。”
大漢們對視了一眼:“算了,一起帶走。”
“誒?別啊,叔叔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了,你饒了我吧,我還得回家吃飯呢!”
半晌之后,隨著一路顛簸,江勤、郭子航和楊樹安被帶到了觀瀾大道的花園別墅。
等三人下車的時候,立馬對視了一眼,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
龔叔趕緊從里面迎了出來:“江少爺,二太太來了,想要見見你。”
江勤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可是要見我也不用這樣啊,說一句王子請上車就好了,怎么還帶綁架的,這也太嚇人了,我還以為我犯了什么王法。”
“二太太這個人比較幽默,就喜歡開些小玩笑。”
“人呢?”
“在客廳里呢,二太太這個人脾氣很好的,人也比較和善,對大小姐也是真心的好,所以您不用緊張。”
江勤心說我早就見過了,根本無所畏懼,然后邁步走了進去,就看到沙發上坐著馮楠舒,而馮楠舒對面則坐著秦靜秋。
和上次在滬上見面的時候一樣,秦總的姿態還是那么優雅,只是笑容更加親切。
“江總,好久不見啊。”
“秦總,您怎么在這兒?”江勤露出一個驚訝十足的表情。
秦靜秋微微揚起嘴角:“其實,我是楠舒的嬸嬸。”
江勤深吸一口氣,震驚許久才開口:“我說您身上怎么有種熟悉的感覺,原來您是馮楠舒的嬸嬸啊,我……我完全沒想到,藏的太深了吧嬸嬸。”
秦靜秋看到江勤的反應還挺滿意的,她要的就是這種讓江勤感到震驚的效果。
“我有時候覺得緣分真是上天注定的,記得你當時說我身上的氣質很熟悉,還說我給你一種長輩的感覺,現在知道為什么了吧?”
“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我實在有些被嚇住了,怪不得呢,要說您是楠舒的媽媽我也信,氣質太像母女了。”
秦靜秋掩嘴笑了兩聲,有點心花怒放,伸手從包里掏出一只盒子:“江勤,新年快樂。”
江勤伸手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塊金色腕表,表盤上刻著patekphilippe,也就是平平無奇的百達翡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老曹開學之后不得被滋死?
“這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你就當是傳家寶好了,楠舒要了你家的一只鐲子,我送你一塊手表,而且出門做生意,總得有幾個大件配得上身份。”
江勤猶豫了一下后收下,轉頭看向馮楠舒:“小富婆,你去樓上玩一下,我有事情問嬸嬸。”
馮楠舒乖巧地點點頭:“回家的時候叫我哦。”
“知道了。”
江勤目送她上樓,然后看向秦靜秋:“嬸嬸,我知道小富婆從小沒有媽媽了,但她爸爸為什么從來沒出現過,龔叔說自己是個司機不能妄議家里事,所以我好奇了很久。”
秦靜秋抿了下嘴:“馮家的生意大部分都在國外,這幾年次貸危機嚴重,馮家在海外的生意虧損很大,大哥一直在那里穩定局面,沒有時間回國,而且他還有了個兒子,就更不方便回來了。”
“那她繼母呢?”
“我跟那個女人相處不多,只知道她是公公介紹給大哥的,大哥和嫂子的感情一直都非常好,所以他對那個女人沒什么感覺,但又推托不了。”
江勤瞇起眼睛:“然后那個女人就把楠舒從您身邊搶走了?”
秦靜秋點點頭:“后來我去國外呆了幾年,經常會聽大哥說,楠舒在各種各樣的比賽中得獎,不管什么都做的很好,所以我們都覺得那女人或許是個不錯的母親。”
江勤沉默了一下:“然后呢?”
秦靜秋咬了下嘴唇:“等到我再回來,楠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但是她沒有表情,也不會社交,像是裹了一層厚厚的殼……”
“是她繼母的原因嗎?”
“我當時就是這么覺得的,但那個女人說楠舒是比賽參加的太多,精神有些抑郁,所以讓大哥把她送到濟州靜養。”
江勤捋順了一下整條線:“用楠舒的成就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好母親,讓楠舒的爸爸對她產生好感,然后再找理由把她送回濟州,趁這段時間生了個兒子,好計謀啊。”
秦靜秋抿了下嘴角:“我當時也很想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怎么對待楠舒的,可是楠舒已經不信任我了。”
“確實挺讓人好奇的,聽說她連春聯都不讓貼啊,真牛逼。”
“不管怎么說,江勤,嬸嬸要謝謝你,楠舒現在好像有能力去敞開自己的心扉了。”
江勤想說這是友情的力量,但是張了張嘴又咽回去了,最后只是露出一個微笑。
今天是大年初一,不吉利的話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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