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雞同鴨講,說的大概就是此刻的李華跟安將軍。
各自有各自的堅持,各自有各自的任性,和惱怒的理由。
代溝啊!多少代多少溝,足夠撐起一條時空隧道。
從初見時詭異的親密,到此刻詭異的不歡而散,用時也不過一頓飯的功夫。
分別時還挺慷慨激昂:“你哪天后悔了再來找我,我安必孝說過的話什么時候都承認!”
“做你的春秋美夢去吧!本姑娘還小著呢,有成片的森林等著我挑選,用不著非得找你這棵老歪脖兒樹吊死!”
“老歪脖兒樹”連院門都不去打開,氣頭上呢,繼續沿襲來時的道路,縱身飛上墻頭,半干的頭發飄飄,袍袖飄飄……
“有本事你別回來!”李師父頤氣指使掐腰跺腳。
像個孩子似的。
“呼啦啦”獵獵風響,袍袖飄飄的“老歪脖兒樹”飛回墻頭上,飛下院中。
一條依舊半濕著的褲褲,兩只褲腳被兩個方向的力量拽住。
李華還沒把得意勁兒宣之于口,安必孝松手了。
你以為他是放棄?不不,那不是安將軍的脾氣。
袍袖飄飄飄進屋內,袍袖飄飄下遮掩著一沓藏藍色,繼續上墻,留下一句:“有本事你別追我!”
那么舒服好穿的衣服,不能放棄,把不好穿的留給李華又如何?反正……早晚要被自己娶進門的。
盲目自信著的安將軍立在墻頭上還挑釁的回頭等了一等的樣子。
李華磨牙,她就不追!丟份兒!
唇槍舌劍爭吵了一場,雙方竟然都沒真生氣,還覺得挺過癮。
不過,等人走了,空下來,又覺得不真實,恍恍惚惚的,像是臆想。
只有依舊掛在原處吹風的衣服,提示她剛才的存在。
自己是被求婚了對吧?甭管出于什么詭異的理由,都值得慶祝。
可是不能喝酒,還沒有共賀的朋友。
李華慢慢兒的吐出一口氣,自己的內心深處,是在隱隱的歡喜嗎?
那么,為什么矯情,不樂意答應?
成年人不用過多的關注感情那回事兒,那么,回到本源,自己堅持不婚不育的初衷,乃是因為擔心生下的孩子跟前十八代傳人一樣短命,早早的就得等待死亡的蒞臨。
現在這具身板,應該沒有早夭的問題吧?爹死的早,也跟李氏所受的詛咒般的命運無關。
李大丫的爺爺奶奶都還健在呢!
可是萬一是李氏武館傳人的靈魂受了詛咒……
不應該讓不婚不育的陰影頑固的橫亙在這具身子心頭……
李華腦袋里一團亂,只能選擇一種另類的慶賀方式,拉玻璃安玻璃。
燈火通明的宅院里,間或響起刺耳的切割聲,“咔嚓”斷開聲。
思密達給準備的家什都齊全,帶著勞保手套的李華蠻像那么一回事兒,只切割壞了第一塊玻璃,接下來便水到渠成,認認真真量尺寸,切割,鑲嵌,釘釘。
心靈獲得安寧。
隨便以后怎么發展吧,反正她現在還小呢,再長長,好歹又能多幾個心眼兒。
李華是個認起真來就渾然忘記時間的人,一直裝完了六間屋子的窗戶和門扇,才覺察出胳膊累手腕子酸,自己揉著手又滿臉欣慰視察了一圈透明可愛的玻璃。
明天一早就把剩下的玻璃跟原材料還有燒制方法全部交給潘師父跟仨徒弟好了,她得進山看看獅子頭,狼王,和狼狗崽子們。
至于安必孝,就像他對新宅院里的新奇事物一概不打聽一樣,李華也打算對他的行蹤一概不問。
這樣的相處方式其實挺好的,都以最本來的面目相對,想笑就笑想吵就吵,哪天激情上腦,還可以打一架,試試看最近精進的武功能把將軍大人揍飛不……
具備現代生活經驗思想理念的李師父,可以不把男性*朋友在自己家洗澡當回事兒,不把洗了送了抓了人家的小褲褲當回事兒,不把一時沖動之下說出的“成親”兩個字當回事兒。
可是另一個當事人當回事兒了,男人嘛,總是喜歡盲目自信,既然說出口“成親”了,就一門心思盤算成親之前得準備什么。
安必孝就沒想過李華會一輩子都不答應成親……
太后給他捎過信兒,老將軍府燒成廢墟,又被李華要走了,那么,他現在就得給自己籌備起一個新的將軍府,娶媳婦用。
李華要再等一年才年滿十五周歲,他的將軍府一年時間都未必建設完工,所以,時不我待,他得進宮,找太后找皇帝討要他的新府邸去!
暗十五追求朱果的心境就像老房子著火,安將軍這所房子也不年輕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李華安排暗十五駕車拉運東西的時候,安必孝已經不見人影了,宛若根本沒回來過。
果然沒有求婚的誠意!李華暗戳戳的磨牙,最起碼要去哪兒得告訴自己一聲吧?
你不說,我還不問呢!
一臉嚴肅認真的李師父把一沓子手寫的資料交給潘師父,逐一拍拍徒弟們的頭頂跟肩膀,擺手:“我上山了,你們要努力,爭取早日燒制出成品,嗯,記得戴防護手套跟面具哦。”
逃也似的飛掠而去,生恐被拽住了,追問她到底應該如何如何燒制玻璃,她也不腫么清楚啊!
畢竟,李師父是一個總也記不住上下山路途的人,你不能要求她太多,都給了你們這么多資料了,原材料也配齊了,你們不能學不會!
所謂“嚴于律人,寬以待己”,就是這個道理。
李師父習慣了做甩手掌柜,徒弟們要學武功,給石頭留了武功秘籍;徒弟們要燒玻璃,給潘師父留了燒制程序資料……
“閉關”的木牌子,還在新宅院門外飄搖。
李華溜得太快,沒機會看到眾人對著透明的大塊玻璃瞠目結舌連連驚嘆的傻樣兒……
豆腐作坊跟神秘的玻璃試驗場地一起開始了忙碌,為了保險起見,潘師父斟酌一番,又指派暗十五駕車,把一應玻璃跟原材料拉去了他的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