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必孝跟梁王一道進京的時候,把軍營事務全交給了自己的得力手下,胡磊副將。
進京時帶來的一萬軍卒被梁王策反過,失敗后又被朝廷一一徹查過,如今剩下九千多名,被暫時分插到御林軍跟守城護衛的隊伍中,依舊被監管著,且始終沒見到主帥安必孝的身影,內心肯定不安定。
更不安定的是邊城的軍卒,距離遠,傳過去的小道消息五花八門,還有說安大將軍已經被梁王害死的,或者被皇帝賜死,總之回不去了……
這樣的軍心去對抗耶律金蟾的復仇行動,就是安必孝目前面對的局面。
“安將軍有傷未愈,人需留在京城,不若親筆書寫下個中緣由,交給其他武將帶去軍中。還有之前滯留在京的軍卒,也需要安將軍親自解說清楚,也由其他將領把人帶回邊城。”
定國公這樣安排還算是妥當的,在座的武將也有摩拳擦掌奮勇爭先要去邊城帶兵的,只是,大敵當前,安必孝如何能再說出請辭的話?邊城的軍卒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城墻也是他親自參與修繕加固的,讓他在這個時刻置身事外獨享安寧,他做不到。
“末將的傷不礙事,有輪椅在,行軍也方便,末將請戰!”
最好的狀況就是安必孝親征了,影響軍心的傳言可以不攻自破,將領軍卒也統統不需要重新磨合,彼此默契度足夠,打起仗來事半功倍。
從這個角度來說,安將軍必須親自帶兵迎戰,即便傷勢未愈,坐鎮指揮就好了嘛,比直接空降過去一個陌生將領的結果要好得多。
保持沉默與虛心聽教狀態的小皇帝開口了:“朕的師父……”
小皇帝不知道應該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他擔心師父會不高興,畢竟才新婚,丈夫還受著傷,任何女人都不愿意獨守空閨送夫打仗吧?
可是他是皇帝,應該以國家為上,個人的得失在國家安危面前都算不上什么。
安必孝懂小皇帝的意思,在輪椅上再彎身施一禮道:“她是個豪爽性子,必定不會阻攔。”
“李師父高義!”定國公馬上送出一頂高帽子,“只要安將軍到達邊城,管叫蠻夷之軍聞風喪膽。再次擒拿耶律金蟾,還不是探囊取物?”
好樂觀的定國公。
如此就算定下了,給了安必孝三天時間做準備,兵部戶部工部也要著手戰前軍卒與物資調配,除了之前來自邊城的原班人馬之外,再在京城抽調補充兩千弓弩手。
詔書即刻下發,沿途各州縣的補給會及時到位。
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了,剛從山上下來的李華還不知道。
她在山上呆的一點兒都不放松,就遠遠地看了看獅子頭的狼崽子們兩眼,便心不在焉了。
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因為狼王的態度問題,再沒跟李華親近過,自然就齜牙相對,半點情誼都不講的……
它們已經長大,長成了真正的狼,能跟著狼族大部隊一起狩獵了。
正年輕氣盛,對狗爹獅子頭的親近尚且帶些鄙視,何況一個人類?
習慣性要探手入懷摸出些吃的喝的來的李華,手僵住了。
總是會忘記了武館已經不在的事實。
“獅子頭,走了,山上沒意思。”千書吧
上山也好,下山也罷,憨狗始終興高采烈,看不出半點兒的失落之情。
“誒,你媳婦會不會也跟那幾個崽子似的嫌棄你,然后再去找一只同類帥狼蹭蹭歪歪?”
“歐歐耶耶,”獅子頭很認真的應和著,肯定沒聽懂。
忽然就覺得,一個家庭里,只有一個主人一只狗,還是殘缺的。
好在,殘缺的那一塊兒在黃昏風塵仆仆歸來了,還帶著四個親兵,太后娘娘的賞賜。
“下地走路的時間長了吧?能吃得消嗎?”
李華迎出了作坊,一看安必孝的臉色就知道肯定累著了,問詢的聲音有點著急。
而且,多出來的四個親兵是怎么回事兒?模樣陌生的很。
安必孝擺手,他做這個動作看不出異常來,今天去探望了一圈他的老部下們,大將軍自然不肯像個垂暮老人一樣坐在輪椅上,那多自毀形象啊?大將軍必須得下地走著,還得走得鏗鏘有力,拒絕瘸腿跛腳。
面子是有了,老部下們全都放心了,他此刻手腕子腳脖子都疼的要命。
“你們回潘師父院里休息待命。”
大將軍直接安排走了四個親兵,這會兒已是黃昏,作坊里也沒人了,他才露出了疲憊之色,癱在輪椅上,聲音干啞透著委屈:“媳婦,我想你了。”
六個字,就把李華所有的不良情緒堵了回去。
還臉紅了呢!伸手捏一下男人的臉蛋,這段時間將養的有效果,臉上有肉,手感不錯。
李華推起輪椅,安必孝的腦袋后仰,舒舒服服的長出口氣,眼睛都閉上了。
一大團熱氣噴在了他的臉上,然后是一條舌頭輕舔,濕濕滑滑的……
正舒服的安大將軍急忙躲閃,口中呵斥:“獅子頭,你別鬧!”
“哈哈哈,”李華開心的在一旁笑,憨狗很喜歡輪椅,目前時不時爭搶推輪椅的機會,還跟男主人玩偷襲。
夫妻二人與一條狗,這日子也算是圓滿了。
所以,當安必孝說出三天后就要帶軍離開趕赴邊城的時候,才宛如晴天霹靂,把眼前這份靜謐安詳的生活給劈的稀碎。
“你別擔心,我到了邊城不需要跨馬沖鋒,胡磊是個穩重的,肯定能守得住城池,我去了就是坐鎮指揮,有你給的輪椅在,累不著我。”
安大將軍盡量把戰爭的慘烈輕描淡寫,就好像只是累不累的問題,而不是丟不丟命的事兒。
雖然沒圓房,也習慣了同床共枕同進同出的親密生活,李華當然不舍得叫身體尚未恢復的安必孝出征。
“我替你去吧,在謀算上我不擅長,可是正面對抗,我比你這個傷病員要強。”
這個主意不好,安大將軍立刻阻止:“行軍打仗不是玩笑,不能憑一時意氣做統帥。而且邊關苦寒,條件簡陋,我不希望你去受苦。打仗是男人的事兒,好兒郎征戰四方就是為的保護自己的家人,給妻兒老小打造幸福生活,你聽話,你好好地留在京城,我打仗就覺得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