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還以為他跌倒了,嚇了一跳,忙叫蘇驚寒把他送走。
不想顧明軒卻固執擺手。
「寒兄莫要扶我!若不下跪,怎能表達我道歉的誠意呢?」
蘇驚寒輕哧:「你這是跪?你這是趴吧!」
「你莫急啊!」顧明軒一本正經道,「我眼下雙腿無力,只能先以趴姿臥倒,再行跪姿!這個急不得的!」
他倒真是不急,趴在那里用雙臂撐著地面,一點點的將上半身支起。
爾后又哆嗦著兩腿,改為跪姿,最后晃悠著屁股,給蘇老夫人磕了個搖搖擺擺的頭。
蘇老夫人被他磕得哭笑不得,見他磕完了一個,忙道:「行了行了!有那個意思就行了!」
可顧明軒卻固執得很,「我還沒給阿離磕!」
「你給我磕什么頭?」蘇離瞪眼,「我們同輩的!你給我磕頭,莫非是怕我活得久,專門來折我壽的?」
「不是不是!」顧明軒慌慌擺手,「阿離,我只是想要表達我的歉意和誠意!真的!我怎會想折你的壽?我巴不得你活上千年萬年呢!」
「呸!」蘇離唾了一口,「能活千年萬年的,那是王八!你這是拐著彎兒罵我呢!」
「我沒有!」顧明軒委屈得不行,「我真的就是想感激你的!我的腿有好轉,全都是因為有你悉心照顧!我現在才知道誰是真正的妙手仙醫了!沒有了你的藥,我這腿立馬又不行了……」
「所以,是要向我磕頭求藥?」蘇離撇撇嘴,毫無留情的拒絕,「別做夢了!我們之間呀,還真沒這交情!」
「我不是向你求藥!」顧明軒仍是搖頭,「只是要表達感謝和歉疚!阿離……」
「閉嘴!」蘇離利落的截住他的話頭,「我表兄方才說過了,讓你別叫我阿離的!你若是再叫,你可能就不光是腿殘了,可能口條也會不太好!所以,乖,聽話!咱不叫了,成嗎?」
顧明軒果然很乖,一聽要切口條,忙不迭的把嘴閉得緊緊的!
「你的歉意和愧疚我都收到了!」蘇離懶洋洋的掠了他一眼,「我不打算原諒你,不過呢,也不打算向你尋仇!我們以后就做一對陌生人就好!懂了嗎?」
顧明軒眨巴著眼睛點頭:「懂。」
「去吧!」蘇離擺手,「再見!再也不見!」
「等一下!」顧明軒忙叫。
「真不想要口條了?」蘇離叉腰。
顧明軒忙不迭的捂住嘴,拼命搖頭:「不是!是我剛才抓了個禮物,正要送給你……」
蘇離:「……」
「你不會抓條魚送我吧?」她瞪眼。
「別說,還真是條魚!」顧明軒傻笑,「是一條漏網之魚!就是我兄長身邊的小廝顧辭,剛才大家都跑的時候,他也跑得飛快,我就讓人把他抓住了!像他這種背主的刁奴,要重重懲罰才好!」
蘇離嘆口氣:「那你該把他送給你大哥!送給我做什么?」
「請你轉交兄長!」顧明軒回,「我知道你們關系好!他應該不想跟我說話!」
「行吧,我替他收下了!」蘇離道,「謝謝你了!人在哪兒呢?」
「拉過來!」顧明軒朝后面招招手,便有小廝推搡著顧辭走過來。
蘇離自不能越俎代庖,便讓蘇驚寒去找顧千城。
顧千城跟江清川說完話后,便遇到了薛昊和李堅,此時正在另一處小亭說話,聽到報信,面色微黯。
他隨蘇驚寒到了小亭。
見到他,顧辭嚇得面無人色,癱軟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饒!
「公子,就饒了小的這次吧!小的不是故意要害
公子的!小的只是……只是……」
「只是跟著我這么多年,過得太清苦太憋屈了!對吧?」顧千城忽然道。
顧辭被戳破心事,立時噤聲。
顧明軒嘆口氣:「不過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Z.br
顧辭倏地一怔,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我不怪你……」顧千城繼續道,「但你我之間的主仆情份已盡,你既已生出異心,想必也是瞧不上我這種無用的主子,那便走吧!帶上你的身契,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只當我從未認識過你,你也從未跟過我!我們就此別過!」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這是書店的鑰匙,你的身契,就放在你放毒藥的地方!你收拾一下離開吧!鑰匙幫我放在隔壁店內,我回去自取!」
「顧兄,這不妥啊!」蘇驚寒忙提醒,「你把鑰匙給他,以他這貪財的性子,若將你僅有的一點金銀細軟一并卷走,如何是好?」
「那就由得他卷!」顧千城淡淡道,「一切,全由得他!」
說完,將鑰匙擲在顧辭面前,轉身離開。
顧辭捧著那串鑰匙,哭得撕心裂肺!
「我錯了!公子,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其實我一開始忍住了,江清遠他拿金銀誘惑我,我真的沒拾理他!」
「可后來……后來我遇到一位同鄉妹妹,她……她被家人賣到了窯子里,若我不為她贖身,老鴇便要把她賣給一個比她爺爺還大的老頭子做妾!我一時鬼迷心竅就……就……」
「你幼時便被兄長所買,記得自己的故鄉在何處嗎?」蘇離輕哧,「還說什么同鄉!你那個同鄉,只怕也是江清歌專門請來的戲子吧!」
顧辭一驚,倏地抬頭看她,半晌,似是終于了悟,哭聲愈發絕望。
蘇離嘆口氣,也懶怠再管他,轉身去找顧千城。
顧千城一人獨坐于池塘邊的柳樹下,背影清瘦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蘇離走近了,才發現他雙肩也在微微抽動著。
他應該也哭了吧?
蘇離輕嘆一聲,掏出帕子,從他身后遞過去。
顧千城接過帕子捂著臉,整個人都撲倒在樹身上。
他是極隱忍謹慎的性子,便算哭,也是悄無聲息的。
蘇離也不相勸,只站在那里默默相陪。
過了好一會兒,顧千城終于轉過頭來,臉上淚痕已干,只是鼻尖和眼眶依然通紅一片。
「阿離,讓你見笑了!」他有點宭。
「我才不會笑兄長呢!」蘇離搖頭,「我比兄長慘多了!我在江家這一年,天天被自己視若珍寶的親人欺負嫌棄,我天天偷偷哭!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我能哭足三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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