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鈺身形微僵。
宋芙的手還緊緊拽著他的手,白皙纖細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而有些變形。
他眼眸幽深,心中思緒紛雜。
什么叫……別死?
又是出了怎樣的事,才會讓她說出這樣的話?
“夫君——”
宋芙似被噩夢驚醒,猛地坐起身來,額頭冷汗涔涔,眼中滿是余悸。
熟悉的藥草氣息縈繞在她鼻腔,宋芙朦朧的淚眼瞧見搖曳燭光下熟悉的臉。
顧不及多想,一把將他抱住。
猝不及防,程鈺被抱了滿懷。
這一幕……有些熟悉。
程鈺想到了上次,宋芙忽然轉變那一次,也是這樣……好似害怕失去他一般,將他緊緊抱著。
程鈺微垂眼瞼,掩去心里的猜疑,“我在。”
“做噩夢了嗎?”
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宋芙清醒了些,輕輕點了點頭,“……嗯。”
好一會兒,宋芙低低的聲音又在程鈺胸前響起,“夫君,對不起。”
程鈺:???
他垂眸,卻只看到她毛茸茸的小腦袋,埋在他胸前,像在汲取溫暖一般。
沉思片刻,程鈺說:“沒關系。”
“嗯?”宋芙仰頭,杏眸里好似有無數細碎的星辰在閃爍。
“無論你為何說對不起,我都原諒你。”
程鈺的聲音低沉喑啞,喉嚨滾動了下,眼里閃過一抹暗色。
宋芙愣了笑,笑容緩緩綻開。
她一下湊近程鈺,清脆又響亮的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夫君,你真好!”
她還在嘻嘻哈哈,程鈺卻像被人點了穴道一般,整個僵在原地。
她……親了他?
宋芙這時還并不怎么清醒,眸光灼灼的看著程鈺。
呼吸間帶出淺淺的酒意襲向程鈺,讓他也好似醉了一般。
兩人的距離逐漸靠近……
“世子,霜姑娘請您過去。”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劍影的聲音。
程鈺動作一頓,眉頭擰緊。
他自然知道劍影說這話是個暗號,這是告知他,芳華苑那邊有情況。
可……
他下意識的看向宋芙。
宋芙原本還有幾分迷離的眼里已寫滿清醒,她猛地向后退了些,聲音略有些不自在。
“霜姑娘定是有要緊事,夫君先去吧。”
她說著,下意識的揪緊了手中的錦被,微垂的睫毛顫個不停。
程鈺心頭一滯。
她在拒絕他。
“好。”他站起身,聲音也冷了三分。
走到門口之,究竟還是又叮囑了一句,“早些休息。”
輪椅聲逐漸遠去。
宋芙躺在大床上,仰頭看著淺紫色的紗帳,心中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芳華苑那個也太過分了!竟如此欺辱世子妃……”
“你聲音低些。”
外頭隱約傳來棋雨和棋云為她不忿的聲音。
宋芙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她原本就只是因為對程鈺有愧疚,所以才想著治好他,才想著與他好好過。
若他能遇到真心喜愛的女子。
她自然是為他開心的。
她自然也應該為他開心才是。
宋芙這般想著,卻終究有些睡不著。
他今晚……會留宿芳華苑嗎?
程鈺從出門開始,便冷著一張臉,好似要去殺人一般。
以至于平時完全不會看臉色的劍影此刻都一句話不敢說。
默默的推著人往芳華苑去。
芳華苑雖出了事,卻并沒有傳出去,從外面看仍舊是歲月靜好。
程鈺進了門。
彭霜正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此刻起身行禮,“世子。”
屋內的地上正倒著一個侍女。
侍女眼睛瞪大,嘴角流出黑色的血絲,人已沒了氣息。
地上還有灑落的玉碗與湯匙,上好的燕窩灑了一地。
彭霜低聲說:“這燕窩原是給妾身的,只妾身晚膳用的有些多,沒有胃口。”
“可沒想到……燕窩里有毒。”
劍光立刻低聲說:“趙大夫說,里面放的是砒霜。”
這種毒藥有些常見。
“查。”
程鈺冷聲吩咐。
他手指摩挲著輪椅的扶手,眼中寒光凜冽,這幕后之人當真是急不可耐了。
他今晨剛將彭霜帶回來,晚上便動手了,當真是一刻都等不得。
而且能將手伸到定王府里……
程鈺掃了一眼問心堂的方向。
劍光立刻轉身去查此事,很快又有幾個人進來將屋里打掃干凈。
程鈺坐在輪椅上,劍影與彭霜都站著,屋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好一會兒,劍影終于是忍不住出聲,“霜姑娘,你不怕嗎?”
彭霜抬眸看他一眼,“怕的。”
“但如果我的死能抓出背后的人,我死而無憾。”
程鈺抬眸看了彭霜一眼,沒說話。
屋內再次沉默。
很快,劍光從外面走了進來,表情有些復雜,“世子。”
“屬下查了,廚房那邊沒查出任何問題,所有人都可以相互作證。”
“除了紅英之外,只有世子妃身邊的棋雨姑娘,在期間去過廚房,為世子妃取醒酒湯。”
紅英便是吃了燕窩死掉的侍女。
也就是說,如今的可疑人……只剩棋雨。
所有人都沉默了。
劍光劍影作為程鈺身邊最信得過的人,自然都知道宋芙沒少給程鈺下藥一事。
世子妃連世子都敢害。
給彭霜下個毒又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她。”
程鈺擲地有聲的聲音響起,“繼續查。”
“是。”劍光應下,立刻轉身離去。
程鈺看向彭霜,“夜深了,休息吧。”
“世子。”
彭霜的聲音響起,“妾身或有個主意。”
程鈺轉頭看她,“說。”
“幕后之人既想將此事推到世子妃身上,世子不若將計就計。”
“幕后之人行事如此縝密,想必不好抓,不如讓他以為世子您信了他的計謀,與世子妃離心。”
“或許反而能抓住他的小尾巴。”
程鈺擰眉。
幽邃的眸緊盯著彭霜,好似要將她整個人看穿一般。
彭霜低垂著頭,一副謙卑恭敬的樣子。
許久,程鈺啟唇,“好。”
他要歇在芳華苑,自然不可能當真與彭霜有什么,在彭霜面前,他一直都是坐在輪椅上的。
他歇在了隔壁房間。
翌日,一早。
宋芙剛起,便得知這一重磅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