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不能讓他這一刀白挨了第45章不能讓他這一刀白挨了→:聽到陳祭酒請了紀院判,坐在馬車內的聞萱心里踏實了些許。
聞振剛皺著眉,向這名家仆詢問道,“那個傷了我侄兒的大膽狂徒是誰?我侄兒待人向來溫和有禮進退有度,做事從來都是問心無愧,不管此人背后有何來歷,我們武安侯府都不會放過他的!”
他說得十分悲痛憤怒,但聞萱卻皺起眉。
在事情還未明了時,她這三叔就在話里默認了重傷聞舒的歹徒是出于私仇,而且還把重點扯到了聞舒做事是否問心無愧上,讓她不禁懷疑,他真是要替昏迷的聞舒討回公道,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想把水攪得更渾?
陳府家仆頓了頓,然后撩起袍子跪在地上,“聞三老爺,此事并非因聞小公子而起,他其實是為了我家老爺才受了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
聞萱右眼皮一跳,眉心深鎖。511文學
“我們派去康王府上的人并未在那里向三老爺把事情言明,只說了聞小公子受傷,但傷他的不是歹徒,而是刺客。”
說到這里,陳府家仆頓住片刻,再開口時聲音里充滿感激之情,“這刺客本是沖著我家老爺去的,當時聞小公子和我家老爺同乘一轎正在談一篇策論,若不是他反應快為我家老爺擋了一下,我家老爺此刻早就命喪黃泉了!我們老爺說了,聞小公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算是肝腦涂也要讓小公子平安無事地醒過來!”
他話音落下,聞振剛和聞萱都是滿臉震驚。
原來聞舒受傷還有這般隱情,竟是被卷入了有人要刺殺國子監祭酒的大案里!
不過短短一瞬間,聞萱心念電轉。
陳祭酒是當朝大儒之一,為人正直儒雅,是眾人眼里的端方君子。
作為朝廷里出了名的清官,他和權力的核心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從不涉及朝中的黨派之爭,自然也沒有政敵,只管為朝廷悉心培育未來的棟梁之才。
這樣與世無爭又桃李滿天下的大儒,究竟是誰要對他痛下殺手?
聞萱沉著眼眸,想到前世時陳祭酒對她弟弟一直都是多有提攜,之后她遠嫁去了北疆,時而收到聞舒寫給她的信,他在信里對陳祭酒也是頗為崇拜敬仰,最后還在陳祭酒的舉薦下入了吏部。
之后十年里她也從未聽說陳祭酒和誰交惡,更未發生他遇刺之事。
所以這次陳祭酒會忽然遇刺,真是蹊蹺得很。
“刺客可抓到了?”聞振剛出聲問,“可查清楚了是誰要殺你們家老爺?”
聞萱看向聞振剛的眼色更加冷硬。
他前一句話問得合情合理,但后一個問題顯然就很是不合時宜了。
“一共兩名刺客,死了一個跑了一個,官兵正在搜捕。”陳府家仆道,“至于是誰要買兇殺人,這是順天府要查清的事,奴才不敢妄加議論。”
聞振剛眼睛一轉還要說什么,聞萱開口道,“請你帶路去益元堂。”
陳府家仆連忙應下,騎上馬就在前面帶路。
聞振剛鉆回馬車內后望了侄女一眼,見她正襟危坐,帷帽垂下的白紗擋住了她絕色的容顏,也遮住了她臉上的神情,但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鎮定氣場,讓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從小養在閨閣里千嬌百寵的長大,按理說應該是相當不經事的,驟然間遇到弟弟重傷昏迷的大事,怎么不見她六神無主?
察覺到他的打量,聞萱緩緩抬頭看向他。
隔著面紗,聞振剛看不到她的眼神,但他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生出被她看透的感覺,以至于他竟然不敢再看她,只能咳嗽一聲,尷尬地轉過頭。
等馬車停下后,聞振剛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深呼了一口氣。
剛才在車上的氛圍,竟然莫名其妙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聞萱由蟬兒扶著下了車后,看到聞振剛都沒等她,就飛快地走入醫館大門,藏在白紗后的眸光冰冷。
心里有鬼之人,才會禁不住旁人審視的目光。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懸在醫館正上方,寫有“益元堂”這三字的匾額。
雖說這家醫館看著并不奢華,也不是專門給達官貴人看病的地方,但作為在順義坊開了五十年的老醫館,這家的館主何郎中也是在華京頗有名望的老醫者了,就連聞萱這樣的深閨小姐都聽說過他這位仁醫。
因此陳祭酒把聞舒送到這里來,她還是放心的,不說何郎中有妙手回春之功,但起碼也不會耽誤聞舒的傷情。
聞萱正要抬腳邁入醫館,身后卻傳來陣陣馬蹄聲。
她回過頭,看到一馬當先的裴璋,心里狠狠一顫。
前世時,她不知看過多少次他策馬而來的畫面。
在馬背上的裴璋墨發飛揚意氣風發,那雙深邃如夜卻又亮如白晝的眼里映出她的身影。
或許就因為她曾如此入過他的眼,前世時她才對他一往情深無法自拔吧。
裴璋風塵仆仆而來,匆匆下了馬把韁繩扔給身后的侍衛,然后就快步上前,走到聞萱身邊,聲音低沉,“走,我陪你一起進去。”
“你是為我而來?”走進醫館大堂時,聞萱低聲問他。
“不然呢?”裴璋神色冷凝,沉著眼眸看她,“不是為了你,我此時就不會身在京中。”
他這句話,在聞萱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她驚愕地抬頭看著他。
他說什么,他是為她進京?
“我沒有騙你,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裴璋沒有放慢腳步,一邊往前走一邊道,“有些事你現在還不明白,但你以后都會明白的。”
聞萱內心更加不平靜了。
要不是她弟弟還躺在里面身負重傷昏迷不醒,她此刻甚至會生出拉住他的手臂,讓他把一切都說清楚的念頭。
“走吧,你弟弟還等著我們。”
裴璋的聲音沉穩有力,如同寺廟里的鐘聲,打消了聞萱心里的雜念。
她定下心神,隨著裴璋一齊走進聞舒所在的內堂。
內堂里站了很多人,其中身量最高的墨衫男子便是國子監祭酒陳霖。
他滿臉焦急之色,正在和身旁發須皆白的老者交談,聽到腳步聲轉過頭朝門口看來,看到裴璋和頭戴帷帽的聞萱之后他愣了片刻,然后連忙上前朝裴璋作揖行禮,“微臣拜見鎮北世子!”
裴璋虛扶了他一把,“祭酒大人不必多禮。”
陳霖轉而看向裴璋身后的聞萱,頓了一下道,“姑娘可是少舒之姐?”
少舒是聞舒的字,取舒緩松弛從容不迫之意,這兩個字是武安侯夫人在世時為幼子所取。
聞萱還記得母親在臨終前拉著她們姐弟的手,低聲道,“別人家的母親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阿娘卻只愿你們姐弟歲歲平安,將來不做昧心之事,也不為人所害,順遂喜樂地過完這一生,阿娘就知足了。”
止住回憶后,聞萱朝陳霖福身,“武安侯府長房長女聞萱見過祭酒大人。”
陳霖見她舉止得體禮數周到,只覺她們姐弟二人都是一個模子所刻,眼里蒙上一層更深的愧疚,“聞姑娘放心,少舒是因我才受傷昏迷,我定盡全力請華京最好的醫者救他!”
聞萱溫聲道,“舍弟向來敬重仰慕先生,若是讓他再選一次,他還是會選擇救先生,這是他的本心,先生無需因此愧疚不安。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弟弟一定能挺過來的。”
雖然看到胞弟躺在床上面色慘白昏迷不醒,她心里痛如刀割,但她清楚這時候她越是不表露出憤慨,而是強調聞舒這么做值得,就越能讓陳霖深深記住這份恩情。
如果她出言埋怨陳霖沒護好監生,反而會沖淡陳霖內心的愧意和想報答的心。
既然弟弟已經為陳霖擋了刀,那她不能讓弟弟這一刀白受了。
裴璋不由得轉過頭多看了聞萱一眼。
面紗當著她的臉,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在心里詫異,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說話了?
上輩子夫妻十年,就憑他對她的了解,這種情況下她肯定心疼死她弟弟了,對陳霖有所埋怨也是人之常情,可卻不見她抱怨哪怕一句話,反倒是出言寬慰了陳霖一番,這般城府可不是常人能有的。
她話里的高明,不只裴璋一人聽出來。
方才進了內堂就撲到聞舒床邊,露出關心之態的聞振剛也大為意外。
他之前就看出了這丫頭聰明,現在卻發覺,聞萱的聰明可能遠超出他的想象。
“紀院判到!”外面傳來下人通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