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低著頭,沉聲道:“大不了,我皈依佛門,青燈古佛也好過去別人家里為他們作嫁衣裳。”
和光趕忙制止了這場談話,“咱們又在這兒胡說些什么呢?扯到哪里去了?害不害臊了?”
清光白眼道:“我早就沒臉了,這世道,有臉根本活不下去,沒臉才能活得長久,氣死那些看不慣我的人,我就贏了。”
和光笑著推了妹妹一把,讓妹妹趕快停止這場胡思亂想,“好了,好了,知道你厲害了,知道你沒臉了。”
宋伯明夫婦雖然找來了官媒,但一時半會也得不到很好的回復——馬大娘帶著記好的本子回去,一時間竟然找不出來十分合適的人選。
萬夫人所說的要求,是很符合他們宋家的背景實力——雖然宋公宋伯明已經告老還鄉,但人望還在,家底又殷實,提的條件再好些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這蕭城小地方人就那么多,非常符合條件的少之又少。
長得好的,沒有功名;
有功名的啊,又比姐妹倆大不少,萬夫人還看不上。
年紀相仿,長相過關,又有了童生或秀才資格的不是已經訂了親,就是野心比較大,還想著日后金榜題名,被當朝的大官們“榜下捉婿”,捉了去,青云直上,有些瞧不上宋家。
回復了萬夫人幾次,萬夫人的心也漸漸失落了,咬牙切齒,放出狠話,“我們女兒以后要當狀元夫人,其他的我都還看不上呢!”
雖是一時氣話,但被人傳了出去,不免為人詬病,小小的蕭城里瞬間熱議宋家兩女兒說親一事,大都抱怨萬夫人眼高于頂,看人不起。
談論的歡了,萬夫人也知道了,找來官媒馬大娘,抱怨了一通,馬大娘委屈,也埋怨了萬夫人一通,竟不歡而散。
萬夫人有心要給女兒找個好親,便處處留意,發動親朋好友,還要宋伯明去友人處多走動走動,看看有無適婚的孩子,交情多些,還知根知底。
宋伯明聽了官媒馬大娘的介紹后,一笑而過,不十分放在心上,安慰夫人說隨緣即可,也不要與馬大娘生有嫌隙,以后還要依靠馬大娘說媒呢。
但也接受了夫人的建議,看看朋友們的孩子有沒有合適的。
萬夫人的動作總歸是比宋伯明快,很快就找了幾個候選人,忙得熱火朝天,又是親自去看,又是找人畫了畫像,送去繡樓給和光看。
和光覺得很難為情,心中埋怨母親動作太快,像是要逼著她嫁出去一樣,因此對這事并不熱忱,每次看了母親著人送來的畫像,都是敷衍對待,哼哼唧唧,說沒看上。
清光也跟著姐姐一道抱怨母親萬夫人像是逼嫁。
母親難道不知女子這一生,無論貧窮富貴,少女時期最是美好,之后便是好幾個狀態了,有的過得好,有的如生活在地獄一般,有的半死不活。
清光自認為前世的自己屬于半死不活的狀態——出嫁之后,與丈夫郭景先鬧了別扭,丈夫出走,留她在家,她整日疲憊,沒有力氣,說不出哪里難受,就是打不起精神——她被沒有愛的生活折磨的奄奄一息。
她今生不想重蹈覆轍。
芳喬舉著畫像,好言相勸三小姐和光,“小姐啊,這一次您可要好好看,不管怎樣,得說出個一二三來,滿意呢,覺得可以呢,或是不喜歡,都說出來,也說說理由,不然奴婢不好回話,夫人也會認為奴婢沒有盡心辦事,那樣不是冤枉了奴婢嗎?”
她這幾日來回穿梭,已經累了。
和光點點頭,仰起頭,端詳著芳喬手中的畫像,這畫像上的公子倒很精神,長臉,大眼,目光炯炯,是個有主見的長相。
但還是不喜歡。
和光搖搖頭,將臉偏了過去。
清光上前,將畫像搭在疲憊的芳喬肩上,道:“你回去就跟夫人說,說三小姐覺得這個人丑,看不上,就完了,哪有那么多理由?”芳喬無奈,應聲走了。
金桃送完芳喬,回屋朝著清光道:“小姐,您也該長長心了。”
清光委屈道:“我怎么了?”
“您可別說那些混賬話了,奴婢聽著都害怕,您看三小姐都被您給說成什么樣了?那幾幅畫上的公子多好看啊,家世也好,三小姐隨便挑一位都沒錯——三小姐的婚事定了,您的終身大事才有望定下啊,三小姐遲遲不定,您就在后面等著吧。”
清光道:“等著就等著吧。”
萬夫人見女兒接連幾次都不滿意,也心灰意冷了,不免抱怨,“這個三丫頭,怎么了?都看不上?她要嫁給哪樣的人?”
宋伯明笑道:“說明緣分未到,女兒也還小,慢慢的找便是——先不提這個,夫人,我有個老友要來看我,他最愛吃淮揚菜,咱們得找個淮揚大廚,給他做菜,不然,他又要發脾氣了。”
一聽這個特征,萬夫人立馬想到了一個人——是郭敏求要來了。
笑道:“是謹思要來嗎?這么多年來,他的口味還是沒有變啊。”
始終如一,又有些我行我素,就是郭敏求為人處事的風格。
宋伯明感嘆道:“是啊,我與他有些年不見了,想當初,我們九個人并肩站立,為百姓申冤,狀告京城,轟動一時,還如昨日,但已成往事,只能追思,不可回返了——”
萬夫人道:“可不是,當初你們九個人可是天下聞名,人人都說你們是上天賜給燕國老百姓的寶物呢——這一次相見,是要好好聚聚了。”
宋伯明笑道:“是啊,今日聚會以后,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見呢,秋從新、馮翊、伍嘉名已經沒了,周志云被貶官了,劉雅亮去了秦州,馬觀之已經不再和我們來往,親家吳青山離得遠,我們幾個人,認真的聚一聚,可是難啊——這一次,叫明光他們都出來,給老郭行禮。”
這個“他們”自然包括在家的春光、和光、清光三姐妹。
消息傳來繡樓,清光正在梳頭,聞此消息,呆了。
這個郭敏求不是別人,正是她前世的公爹,也就是郭景先的生父。
想不到,今生她要先見一見這位公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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