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光感慨的點點頭，道：“父親說的是——兒子此番游學歸來，悟到了許多道理，所以才——”

宋伯明道：“這些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若是決定了，便想法設法去做的完美些，讓關心你的人少受傷害——以后也不要對自己的選擇追悔莫及。我不能代替你做決定，但要告訴你，沒有一條路是坦途，大都數會有波折磨難，你要事先預料到，要有承受的能力——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討厭現在做了如此決定的自己。”

邦光道：“父親的話，兒子記在心里——兒子不會后悔。”

宋伯明笑笑，問兒子：“你從今往后不在家里住了？”

“兒子想留在父親母親身邊，侍奉父母親，可是哥哥們似乎不答應，嫂嫂們也不高興，兒子不能讓哥嫂們為難——兒子會搬出去住，但不會遠離了父母親，若得父母親允許，兒子每日都來看望父母親。”邦光想到要離家居住，燕郊又濕潤了。

“嗯，可以，你擇個不錯的地方安穩下來，早日獨立，也是好事。我總說你是個沒主見的人，以后可能會受到影響，看到你今日這般堅定，很有底氣，對你的將來，我總算是稍稍放心了——你若有所改變，我還得要謝謝那個女子了——”

又問道：“那個女子叫什么？是什么樣的人？你們如何會遇到？你又如何選擇了她呢？”宋伯明年少時也有過幾段風流佳話，也有過很傾心的女子，但由于種種原因，都沒能在一起，很是惋惜，因此遇到了姨娘秦氏，他不顧反對，也要將秦氏接到家里；看到兒子邦光為情所困，癡心不改，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愁腸百結，身體卻莫名的有了力氣。

年少的時光是最好的，什么沒有做，虛度過去，都是很好的，想起來都是可以令人頻頻微笑的。

邦光也沒有隱瞞，將所有的經過都說了出來。

原來，他與柳綿綿是在贏牟的花神廟會上認識的，花神廟會每個節氣都有，是贏牟最熱鬧的活動。全城男女老少傾巢出動，出門游玩，邦光游學至贏牟，參觀了當地的名勝，拜訪了當地的名人后，便受邀參加了花神廟會，與柳綿綿在街頭相遇。

“也許是有緣，我不論走到哪里，都能遇見她——先是在點心鋪子，后來是在書畫市場，還有那大戲臺——我看臺上生旦很好，唱的戲文辭藻優美，想著一定得是妙筆生花的大家才能寫出來——誰知她身邊的小丫頭歡顏笑了，說是她家姐姐寫的，我回頭一看，還是她——幾番試探，發覺她很有才華，與她交談，很是輕松愉悅。”

“也不知怎么了，跟她分別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便鬼使神差的跟了去，才發現她是平康坊的人，進去了，與她相識數月，更覺十分親近，知己一般，便想要將她贖出來，可恨鴇兒貪財，將我的錢都騙了去，還把我趕了出去。綿綿不顧鴇兒的迫害，毅然決然要跟我出來，被毒打一番——我才想著要寫封信回來，求求父母……”

宋伯明只覺得這樣的故事很眼熟，好像能在唐代傳奇里找到許多，沒想到今日就發生在自己家里。

兒子邦光想要“救風塵”，也付出了一片真情，現在全部心思都在那個叫柳綿綿的女子身上，別人多說無益，只是不知日后如何？

“原來如此——那柳綿綿如何？”

“綿綿是個溫柔嫻淑的女子，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父親曾經做到巡撫，后來死在任上，她又沒有兄弟姐妹，母親也早早亡故，孤苦無依，族人便欺負她孤女，霸占了她家所有的財產，還將她賣入鳴珂巷，這些年她一直愛惜清名，只對兒子托付終身，兒子想她這十幾年受了那么多苦，現在遇到了兒子，豈不是天意嗎？是上天要我們相遇，兒子不敢辜負她的一片心意——”

“她真心對你，你不舍得辜負她，理所應該——但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你已經有了發妻，歸云才是你的原配，你要如何做呢？”宋伯明想到歸云那副發狂的樣子，心如刀割，直覺得對不起老友吳青山，他們當年并肩作戰，與朝中許多勢大的權臣寵臣作斗爭，只為爭取一個“理”字，多年共患難，所以才結為兒女親家，實指望兩家永遠都好，卻不料平地起風波，邦光中途遇到了知己。

宋伯明很不愿意放棄吳歸云這個兒媳，吳歸云過門以后，孝順公婆，尊重哥嫂，善待妹妹，在眾仆人中間都是贊揚聲一片，是難得的賢妻，小夫妻之前也很恩愛，怎么就不能繼續相處了呢？

宋伯明現在能夠好聲好氣與兒子說話，是因為心里有個主意——兒子不愿意辜負柳綿綿，可以，但也不能放棄吳歸云——一妻一妾，正好。

邦光談到發妻吳歸云，語氣與心境都變了，哀哀沉沉說道：“今生是我負了她，但愿來生好好報答……”

一妻一妾，毫無可能，邦光看來只想要一個柳綿綿。

話音剛落，義診詭異的笑聲從邦光背后響起。

邦光寒毛直豎，不用回頭，他也能辨認出聲音是誰發出來的——是他的妻子吳歸云。他躲閃不及，尷尬的站在那里，身子僵硬，一動不動。

吳歸云笑聲過后，便悄無聲息的進來，和光跟在身后，一直攀著嫂嫂的胳膊，生怕再出事。

可吳歸云此次進來，卻很平靜，對公爹行了禮，關心道：“爹爹你好好休息。”

隨后拽過僵立在一旁的邦光，生生拉到了外面。

將邦光甩到了地上，吳歸云沒有像往日一樣關心上前，冷冷說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在里面為難父親？你想要那個煙花女子，你們要在一起，要做夫妻，我成全你們！男人愛救風塵，你們便好好在一起，看你們能恩愛幾年！”

和光忙道：“嫂嫂——”

吳歸云看著小姑子和光，笑道：“你看看，你看看清楚，這就是男人！這就是你的好哥哥！今日可以為了風塵女，不要發妻，以后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呢！好妹妹，以后嫁人一定要仔仔細細的甄別，不能像我一樣，看著人不錯就嫁了，沒想到表里不一，背叛之事這么快就來了！以前還說什么以后高中做官，拿著鳳冠霞帔來接我……現在想想，只覺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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