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已經被清光說到了這個份上，郭景先表現得無話可說。

他自始至終的沉默。

一開始，還能勉強笑著聽清光的話，緊接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等清光說完了，他也沒有說話，陷入了沉默。

清光讓他也坦白？

他該坦白些什么呢？

郭景先見清光目光灼灼，不得不回答的樣子，便笑著敷衍說道：“小姐說了這么多話……我都有些糊涂了，小姐說話太快，我一個字也沒有記住，一個字都不明白。”

“好，那我再重申一遍——你現在要做的是盡可能的少辜負別人，不要來害我，也不要對不起你心愛的女人，還有你的家人，除了你自己，我們每一個人都很無辜，都不想被你卷入這場無妄之災里。你還是回去好好反思一下，看看自己是哪里做錯了，應該怎么辦，應該對誰好。你若是執意不肯，非要讓我去當什么名分上的妻子，那么不好意思，你不會有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你會得到一個作天作地的妻子，會讓你的家人永遠不得安寧，也會讓你日夜犯愁，我不會讓你逞心如意的過上你想要的生活。人活著都那么不容易，不能讓你過得太舒服，太順心了。你不聽話，那我只能用我的方法讓你聽話了——我會殺了你，會攪亂你的家，娶妻娶賢，若是攤上一個胡鬧的妻子，可真是三代人都喘不過氣來呢，你可要深思熟慮。不要害人，也不要變成被害的人。”

郭景先只憋出了一句，“小姐，你怎么能這樣看待我呢？”

“不好意思，我就是這樣看待你——不會這樣看待別人——回頭是岸吧，真想要和你心愛的女人瀲滟在一起，便去求上進求功名啊，你出色了，別人自然不會反對什么，也不會嚼舌根，相反你這個男人不夠出色，還有些混賬的話，你的女人再優秀也會被人認為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壞女人。你既然是真愛那個人，應該走光明大道，而不是旁門左道，來害我這個局外人，我并不想參合你們家的事情。兩家關系再好，那也是過去的事了，父輩們還在的話，也不應該過分親密，終究不是自家的人，管好自家的事情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不怕別人笑話，我的哥哥邦光以前也曾經被家人阻撓過，他還有發妻在，但哥哥他很是堅決的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最后嫂嫂走了，爹娘沒有拗過他，其余的哥哥們將他逐出了家門，不許他上門，他找了個風塵女子，確實是有辱門楣的事情。哥哥卻很努力，一步步踏上了仕途，現在春風得意，誰還敢提他的過往，誰還敢明面上說他的夫人的不是？”

“你之所以不去走這樣一條路，難不成是因為你沒有底氣？覺得自己沒有用，考不上進士，當不了官，只能依靠家里？還是在你的心里，你并沒有把你那個所謂的心愛的女人當成一個妻子來看，雖然你嘴上說著她是你內心真正認可的妻子，但行為上卻不像，也許你被自己迷糊了，被自己的所謂的癡情也混淆了視線——你內心最深處的想法，最開始的想法也不過認為她就是個妾，還是上不了臺面的人，你自己又不愿意承認她的真實身份，不斷的麻痹自己，可卻麻痹不了最真實的自己——你只想找個出身還不錯的女子當妻子用來裝點門面，看上去好看，能夠得到別人的幾聲稱贊，說這家還不錯，你那個所謂的心愛的女人就只能成為一個妾，終身是個妾，你也只是把她看成了一個低微的女人，不過有所不同的是，這個低微的女人獲得了你的一些愛與同情，你平時自視甚高，覺得自己認定的東西與人都是極好的，你也就認為這個人女人是極好的，是你自己所鐘愛一生的人物……呵呵，你也真是個矛盾的男人。”

“可是啊，——你錯了，那個女人是低微，你也不多高貴，想出這樣那樣的方法，說是要給她一個承諾，殊不知這個承諾是帶著她的血淚，若是帶上我，那也帶著我的苦苦哀怨與一輩子的痛苦——你何其忍心啊——就此放過吧，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放過掙扎的你，也放過那個苦苦等待你的姑娘——”

前世，清光一直認為自己強于那個瀲滟，也很想問郭景先是否如此想，可前世那個情況不容的她多問，她的丈夫不會對她有多少好臉，也不會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與她談論瀲滟的事情。

現在，終于讓她有了個機會，她能夠好好問問這個男人真正的所想了。

可令她失望的是，郭景先沒有開口的意思。

郭景先低下了頭，清光沒法看到他的表情，沒能知道他是喜是憂——他應該有喜有憂，已經說開了，他的心里也不用藏著秘密，還要裝出一副全力追求她的模樣，也太辛苦了，她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他也要知道，兩人都不用辛苦了。

而憂慮的內容，她就不好猜測了——怕家人反對，還是自己過不了內心的坎？

臨了，清光也沒有等到面前這個男人的坦白——郭景先走了，迅速地走了，沒有道別，沒有提前聲明，徑直走了。

清光暗暗松了口氣，也許他真的想明白了。

郭景先走了，清光也沒有多做停留，起身就走，一個轉身，卻碰到了要往里走的人——是玄石，他仍然挑著貨郎的擔子，滿臉的不高興，似乎是在為生計發愁。

“咦，你怎么在這里啊？”清光笑著道。

“我是來送貨的。”說了這一句，就要往里走，清光笑著問道：“你不是要去找我哥哥嗎？——給你說件事，我聽人說，我哥哥很有可能馬上就要回來了，你不用去了……”

“不必了，我還是去找他吧，這里也不是我能夠久留的地方……”這一次，是真的沒有停下，走了。

留下的清光一臉詫異，——咦，怎么？不是能夠久留的地方？難不成玄石又要換地方了？聽說這里是老人家的故鄉，玄石特意回來，就是想讓王乳娘能夠好好在家鄉過日子，現在又要走？

難道他真的是個愿意并且喜歡飄蕩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