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鄭重道:“這都是你的選擇,沒有人在強逼你做什么,你愿意怎樣便怎樣,只要遵從了你的內心,之后你也并不后悔,這就夠了。”
是啊,沒有人天生就要去做什么,應該做什么,都是后天的選擇罷了。
生光擔憂道:“姐姐,我很想幫芳景哥,可我真的怕。”
“面對這種情況,是人當然那會怕!我也怕。但是我想,我要去做,要去救一個善良,或者說并不壞,受了傷害,被誣陷的人——其實也就是因為李芳景跟著我許多年了,我才想著要幫幫他,若是別人遇到了這些事,我想我是不會多看幾眼的額,畢竟我是個怕麻煩的人呢,而且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呢——”清光道。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清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往事一幕又一幕——
前世與今生,兩種遭遇交織在一起,非常奇妙。
前世,李芳景還叫李鴉,過早的失去了親人,變得六親不認異常冷血,大了以后自然而然成為了一個不需要同情也不愿意被輕視的殺手,非常不留情的奪走了她的性命——這樣的李芳景可恨又可憐,他或許有過善良,也和平常的人一樣,只是都被世道的冷漠與殘忍給磨光了,人好的一面徹底不存在,壞的一面后來居上,占據了他一整個人。
而今生呢,清光想則更是唏噓與悲哀了——今生的李芳景一直向善,向上,心內藏著陽光與熱忱,本以為可以不受世道的折磨了,卻不料也倒在了它的大刀之下,刀光寒冷,上面似乎已經反映了他的命運——人總有一死,或憋屈,或偉大,或毫無意義,或平平凡凡,或寧死不屈,或根本就不想死,或……
“姐姐,誰說你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了?姐姐,打從我記事起,你就是個很好的姐姐,沒有人能比得過你。”
“好吧,我是從你沒有記事的時候就被人說了——你也不要夸我了,話說多了,容易舌頭打結——你若是害怕面對這些,你可以原地返回,我一個人去。我說這些話的目的不是強迫你,也不是逼你和我做一樣的選擇,只是詢問你的意見。也沒有想表現自己有多么厲害講義氣的一面——我也很害怕,害怕會引火燒身,害怕事情不成功,反而會連累了哥哥和家人——但是被關在里面的李芳景是被冤枉了的,他很慘,至少現在比我慘,又跟了我們那么多年,已經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了。”
“我也不是說自己有多善良,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親人在里面受苦,尤其是……他是一個平凡努力又善良的好人,是與我們親近的好人,是幫了我們許多的好人,我不愿意看到他被冤枉。”
“當然,我不是神仙,我只能做我應該做的,做我能夠做到的,走一步看一步,不會強求,也不會豁出去性命,中途遇見不太好的事情,我會把手,如果不能救他出來,在做事情會引起許多人的不幸,我一定不會堅持。我會好好為他處理后事——也不會覺得自責,我能夠做的都做了。”
清光意味深長的說道。
生光頗有些動容,他似乎聽出來了姐姐是在借著這件事對他將一些道理,而這個道理如果想不明白的話,很多事情都會困擾自己的內心,一輩子都得不到解釋,會一直壓抑。
“姐姐——”
“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嗯,姐姐,我明白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要去做,盡力就好,事后不盡如人意,也不要自責,也不要過度去想,畢竟人力有限,盡力就好,其他的只能順其自然。人應當心存一份正義與善良,但不是說人就要完全不怕事,死磕到底,人要學會服軟也要學會接受與面對最壞的結果,并且使自己不受那些壞結果的影響,不應當沉淪與自我懊悔下去,用心、盡力、堅持,就是比較大的成功了,更不要后悔與迷茫。在芳景哥的這件事情也是這樣——不,不止這件事情,每件事情都應該如此。”
“那你現在會怎么做?”
“我要回家拿寫的訴狀——然后去學堂與先生請假,再請先生為我的訴狀潤色潤色,然后我要帶著它去找哥哥,如果哥哥不在,或者哥哥為難的話,我要去京城,像秋大臣那樣攔轎喊冤。”
“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也未必會到那一步,一切都不可草率,你先跟著去找你玄石哥哥,看看他回來了嗎,他如何說。”清光道。
生光很是聽話的跟在姐姐后面,兩人步行到了玄石的家,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姐姐說的話,思考這件事的利害得失——快到玄石家門口的時候,猛然開竅想明白了——他為何要想的如此多?現在是全家人齊心協力要幫芳景哥的時候,家人們現在都不怕遭受到連累啊,他們只需要做到自己能夠做的最好的就可以了。
家人們……芳景哥難道不是他的家人嗎?
瞻前顧后不是不可以,但人還是要心存善念的。
到了玄石的家,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放滿了腳步——這兒剛下過雨,唯一被踩出來的路有些濕滑。
從遠處看,玄石的家沒有什么變化,大門依然緊閉著,磨豆腐的磨盤放在外面,此刻也已經被雨沖刷的干干凈凈。
清光輕輕敲了門,想著應該是玄石的乳娘單獨在家里。
玄石外出送信了,孔繁梅孔先生也出去做事了——就在生光上的學堂里,擔任了一份協助先生的工作,整日待在后面的屋子里,不出來,孔繁梅對幾年前被趕出宋府的事情還是心有余悸,生怕有人認出他來把他送到官府,那樣他真的沒有命了。
過了很久,才有人開門,果然是玄石的乳娘——玄石之前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了清光,這位乳娘的身世自然也沒有隱瞞——清光覺得很感激——玄石是真的信任她,毫無保留。
這位乳娘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當然和孔繁梅一道護著玄石逃出京城,中間曾和孔繁梅失散,乳娘自己保護著玄石走了很遠的路,遇到過許多磨難,也差些被人認出來,還曾被人當做小偷,差點打個半死……因此落下了許多病根,現在身體并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