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成雙

123章 再入董家(6k)

“咳,莊大夫是怎么確定夏衣有問題的?”

“排除法,找病因的時候發現最先出現病癥的人同時接觸的東西都是夏衣,為了確定,我讓人穿過一天,很快發病。冰火中文binhuo”

像是終于抓到她的錯處,本來還有些底氣不足的大夫立刻用不贊同的眼光看著她,更有人輕斥,“你這是視人命為草芥,大夫的大忌。”

“因為我知道我能治好他們,所以我敢,只有確定了病因,才能讓更多人避免。”

“可實際上并未能避免,病情依舊傳開了。”

莊書晴笑了,“你這是指責我有罪嗎?我倒想請問,有問題的夏衣和我有何干系?御醫不按我說的做,非但沒有控制住疫情,反倒染上病,并且被人拿捏住了又和我有何關?不做不錯,可有時候人不作為比不做更錯,在其位謀其事,是大夫就要想著法子治病,諸位幾人做到了?”

說話的人被堵得啞口無聲,有人想要幫腔,被榮正一個眼神生生逼了回去,正待替行事莽撞的下屬道歉,莊書晴卻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諸位盡可以不服氣,我今天只是奉命將這些東西再給你們講解一遍,要不要記住在于你們,我管不著,諸位跟我來吧。”

本來還打算多說說病情,可看他們這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態度,莊書晴索性閉嘴,徑自起身往外走去。

榮正瞪了幾個惹事的人一眼,低聲斥道:“要你們到這里來是皇上的旨意,你們這是在給誰難堪?別被人攛掇幾句就什么都忘了,白公子真要將你們如何了你們也是白受罪。”

有人臉色白了白,立刻將外露的情緒收了起來,他們只是不慣被個女人壓在頭頂。并非沒有腦子,有人卻本就是別有居心,顧忌白公子也不敢不將主子吩咐下來的事辦妥當。仍然刺了兩句,“十幾歲的小丫頭。能有幾分本事,杏林之中不過是個后生小輩,還是個女人,卻對我們如此不敬,不就是因為有白公子給她撐腰?”

“這些話在這里說算什么,去當著白公子的面說才算本事。”榮正冷笑兩聲,背著手追了出去。

其他人陸續跟上,有和他交好的經過他身邊時低聲勸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別惹得人厭了。”

他到底也不敢真將白公子得罪了,只得咬牙綴在后面。

莊書晴像是根本不知道這些,指著在出酒的鍋爐道:“再蒸的酒只取頭酒,但是只要頭酒也不行,要摻入一點尾酒中和,讓濃度降下來一點才有用。”

榮正舉了下手,“莊大夫,這是我一直不解的地方,既然要取頭酒。又為何要摻入尾酒?為什么摻了尾酒反而會有用?既然尾酒有用,怎不干脆用尾酒?”

這個在現代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清楚楚,可在這里并不好解釋。莊書晴想了想,努力用他們能聽懂的話給他們解釋,“再蒸的酒是用來消毒,可是頭酒太濃,太濃的酒會給臟東西添加一層保護,反而殺不死它們,加入尾酒稍加稀釋才能徹底殺死,稀釋多少也有限制,平日里喝的酒是達不到那個度數的。尾酒也不行,所以才只取頭酒。我學的東西和你們會的不太一樣,所以也沒法解釋得更清楚。”

“我已經有些明白了。莊大夫請繼續。”

莊書晴對這個老大夫的印象不錯,對他禮貌的笑笑才轉開視線,“這個病要治起來不難,最主要的是要注意不共用東西,個人衛生尤其要注意,夏天太陽好,衣裳被褥之類的東西蒸煮過后最好是連續暴曬上兩三天,每天用蒸出來的這個酒清洗噴灑……”

將該注意的,要做的全部一一交待了,莊書晴接過茶來喝了幾口,“這病比瘟疫要好治許多,只是現在傳染的人太多了,要費的心就大了,我能說的就是這些,希望大家都用心記好,我明天便要前往南臺府,其他幾府必定是從你們之中抽人過去,這些哪怕沒用,記下也不會有壞處,諸位請回吧。”

白瞻沒有半分客氣的將一眾人趕鴨子一樣趕了出去,當面不敢說什么,離得遠了就有人嘴碎,“十幾歲的黃毛丫頭,懂什么?要不是身后有白公子,誰知道她,呸,什么東西。”

榮正停下腳步冷嘲,“就憑她要前往情況最嚴重的南臺府而沒有半分退卻,她就比你強,她要真仗著白公子如何,最先做的不是給我們詳細講解那些東西,而是央著白公子將她留下,她講的那些我信,既然你不信,被派去疫病區你也別用。”

“榮院使,你怎能幫她說話!”

“我不但幫她說話,我還準備照她說的做,既然朱大夫這么有本事,那就前去響水府吧,本院使回去就將名單遞上去。”

看著甩袖子走遠的榮正,朱大夫急了眼,正要和右院判討個人情,其他人也相繼離開。

這人從進入白府就沒消停,誰也不是傻子,偏生他將他們都當成了傻子。

莊書晴歇了一會就讓人準備出門,“中午我們在董府用飯,我猜皇上晚上會過來,到時我們稍早些回來。”

“不用怕他,愛來不來。”白瞻有些不高興,書晴對他都沒這么著緊。

“他是你父親,要是他覺得我配不上你不讓我們成親,那不是很麻煩嗎?我知道你覺得這不重要,可你想想,我們成親時他要是不來,是不是也挺遺憾的?”

好像……有一點點。

看他那別扭的模樣莊書晴就覺得自己又多喜歡他一點了,這個男人簡直簡單得可愛,只要摸準了他的脈,和他相處很舒服,也很輕松。

有時候她都覺得他們就是兩個缺愛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個愛人就在乎得不得了,恨不得將自己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對方,每時每刻都將對方系在自己褲腰帶上。對方的心思只圍著自己轉。

白瞻一直是這么做的,看著她守著她,去哪都跟著。只要是她需要的,什么都想在她前頭。

比起來。她這方面做得要差了許多,不過最近她已經在努力彌補了,她也想讓白瞻有安全感。

不過一晚上時間,董家又有了些變化,兩老搬回了他們原來居住的院子,三夫人也已經從娘家回來了。

兩人到的時候董明陽去忙事情了,是三夫人帶著十七歲的長子董曉真出來迎接的。

三夫人出自劉府,父親是朝中三品大臣。可惜兄弟不爭氣,劉家后繼無力。

也因為知道這一點,入董家門后她便不爭不出頭,和不愿意同兄弟相爭的董明陽意外相合,夫妻感情多年來一直就不錯。

如今董家出了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爭不爭的問題了,而是不得不開始掌家,好在她只是不爭,并非沒有本事。

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外甥女,她有好奇。也帶著兩分謝意,老爺說過董家沒有傾覆全是因她之故,一個女子能有這本事。還和她有關系,她也臉上有光。

自董家出事她又住回娘家后,她的日子并不好過,兒女也不知聽了多少閑話受了多少閑氣,變得沉默許多,要不是爹娘心疼她,她幾乎忍耐不住。

可從昨天下午開始,那些人的嘴臉就全變了,老爺去接她時大哥還說了好些的好話。她即便不知道外面那些事,那會也知道風向變了。

董家是真的熬過去了。向來被排擠打壓的三房也終于翻了身,能將董家抓在手里。她當然高興,不為自己,也為自己的兒女。

就憑這個,她也念莊書晴的好。

更何況她還未嫁入董家時就和婉如關系好,后來成了姑嫂,婉如也最親近她,公公婆婆都疼這個么女,看她和自己交好,連帶的對她這個新入門的兒媳婦也要心慈兩分。

娘家女成為他家媳,這其中要經歷的她有幸并沒有承受很多,她一直念著這份好。

可惜……

想及過往,劉氏看向莊書晴的眼神越發帶著善意,莊書晴又向來是個極為識好的人,接收到這份善意就笑了,不等對方說什么就福身拜了下去,“書晴見過舅娘。”

“快起來快起來。”劉氏忙上前將人扶起身,眼睛微微有點紅,卻并不說及當年如何如何的話,只是和她解釋,“你三舅去辦事了,帶著書寒一起去的,還以為你今天會忙,沒想著你會這么快過來。”

“是忙了一會,忙完了就過來了,舅娘,中午我們在這用飯。”

“這時候過來當然要留飯,還想走不成。”拍了她的手一下,劉氏叫過自己的兒子給她介紹,“這是你大表哥曉真,還有個表妹曉玲比你小兩歲,也要跟過來的,被我留下了,你外祖母今天有些不爽利,跟前得留個人。”

董曉真叫了聲表妹,早從爹爹那里知道表妹和白公子的事,他識趣的沒有多盯著人看。

“大表哥好。”莊書晴笑了笑,也鄭重其事的將白瞻介紹了一番,這是對親近的人才有的待遇,要知道昨天董明旭跟了一路她都沒有給他引見。

“這是白瞻,你們也別公子長公子短的喚他,大表哥你叫他一聲大哥就是。”

董曉真遲疑的看了眼白瞻,眼前這個,他真能叫哥?

白瞻卻點了頭,“就叫哥。”

“白……白大哥。”

“恩。”應完白瞻才想起來董曉真比他小,得了別人一聲哥好像要給個見面禮,伸手就拽了腰間的玉佩遞過去。

莊書晴笑眼看他,瞧著這玉佩沒有雕龍塑鳳,也就幫著往前遞,“哥哥給的見面禮,可以收。”

董曉真看向母親,劉氏心下轉了幾轉,笑著點頭,“書晴說得對,哥哥給的可以收。”

董曉真這才將玉佩收下,眼中隱隱透出興奮。

白瞻不知道,京都有一批年輕人將他推崇到極致,更有不少人學他,雖然也狂得讓人受不了,可他們有一點卻難能可貴——從不向不該伸手的地方伸手,更不干欺男霸女之事。

倒不是他們有多高的覺悟。而是因為他們的偶像白公子從來不干那掉份的事,他們自然也不能干。

董曉真并不是其中的一員,可他知道有這么一群人。身份還不比董家低。

現在這個大家推崇的偶像不但成為他大哥了,還極有可能會成為他的表妹夫。做為一個血氣旺盛的年輕人,他當然興奮!

幾人往里走,莊書晴邊問,“外祖母哪里不爽利?請大夫看了嗎?”

“我是想去請的,娘不讓,說董家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就不要再給人留談資了,她就叫你留的那女醫看了看。那女醫說沒有大礙,就是累著了,少操些心,多養養就會好。”

“那就錯不了,她是太醫院出來的,其他不說,基本功扎實得很。”對上舅娘訝異的眼神,莊書晴解釋道:“之前皇上賞了十個女醫給我,這回上京我帶了幾個在身邊。”

劉氏立刻打住不問了,京都這些世家要得皇上的賞不難。每年總能有那么幾回,可那和書晴的賞完全不是一回事,其他不說。態度上就足以說明一切。

所以董家牽涉進那樣的事里才沒和另外幾家一樣消失在京都,董家,是真的安穩了。

劉氏一直不安的心這時才真正落到了實處,覺得自己這一家子實在應該對書晴更好幾分。

主院莊書晴是頭一回來,比之前那院子大了起碼三倍,有個小姑娘在那里探頭探腦,古靈精怪的模樣。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像什么樣子。”劉氏氣笑不得的嗔了一句,以前她覺得女兒這性子沒什么不好。鮮活不是,可一有了對比立刻就顯出高下來了。書晴不過比她大了兩歲,可看看人家做的那些事。再看看她。

莊書晴對磨磨蹭蹭走過來的董曉玲笑,“表妹這樣很好,看著就知道是蜜罐子里長大的,女孩子就該過得順順遂遂的嬌養著長大,誰知道到了婆家會如何,真正能讓她幸福的也就是在娘家做姑娘的這十幾年,只要條件允許,何必拘著她,我是因為沒有人疼才要靠自己,要是我娘還在,她定然也和舅娘護著表妹一樣護著我的。”

劉氏嘆息,“和你比起來,她真就是蜜罐里長大的。”

“娘,你又編排我。”董曉玲聽到這話就嘟起了嘴巴,規矩卻學得極好,不用人介紹就對著莊書晴福了一福,甜甜的喊了聲表姐。

這還真是個甜姐兒,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酒窩,從面相來說,這樣的人,注定了是要過得幸福的。

莊書晴拉著她的手往里走,“見面禮先欠著,我都忘了這茬了。”

“我替表姐記著,下回要記得給。”

莊書晴笑,“下回我要再不記得,你就將我扣在這不讓我走好了。”

“那我的見面禮不是永遠都沒了?”

除了白瞻,其他人都笑了。

白瞻目不轉睛的盯著書晴拉著董曉玲的手,有些想去分開兩人,他覺得書晴應該拉的是他的手。

很不幸的,董曉玲在得了莊書晴的喜歡后莫名其妙的被白公子排斥了。

屋里,兩老并排靠坐在床頭。

這自然是不合規矩的,只是兩老這幾年一直互相依靠著過來,老夫人守慣了,也不愿意離開老爺子去養病,老爺子雖然嘴上沒說,心里也是想要將老妻置于眼皮子底下的。

危機雖然過去了,可他心里還沒那么快放下。

請了安,莊書晴也不用人招呼就在床沿坐下,先給外祖父請了脈又讓外祖母讓手擱到被子上。

“確實沒大問題,大概是因為之前幾年繃得太緊了,這突然松懈下來人有些受不住,外祖母,您是不是覺得懶洋洋的沒有力氣,總想睡覺,可又睡不安穩?”

“還就是這樣,越睡越覺得累。”

“那就是了,困的時候您不要睡,撐過去,白天就歇個子午覺,這樣過上幾天就好了。”

“誒,聽你的。”外祖母滿臉的笑,“這么快就忙完了?”

不是忙完了,是還沒開始忙,莊書晴一時間都不知道要怎么告訴二老她明明昨天才到,明天卻要去往南臺府的事。

老爺子突然開口。“是不是有事?”

“恩,外祖父,外祖母。明天我就要離開京都了。”

“怎么這么快?”老夫人這會反應格外快,“是不是皇上給你安排了差事?因為董家你拒絕不了?”

“不是那么回事。董家的事已經揭過去了,我是大夫,自然要去需要我的地方,我也怕疫情一直得不到抑制會傳到京都來,那才是災難。”

老爺子手指頭動了動,并沒有被她的話帶走,“皇上讓你去哪里?”

“外祖父……”

“哪里?”

莊書晴無奈,她一開始只說離開京都就是因為不想說得太明白。免得讓人擔心。

可外祖父顯然并不想讓她如愿。

僵持了一會,莊書晴才坦白,“南臺府。”

“南臺府?”董明陽進來剛好聽到這一句,臉色不是很好看,“皇上怎會讓你去南臺府?”

外面的情況老爺子沒有兒子了解得清楚,人都不自覺的坐起來了些,“南臺府情況很糟?”

董明陽抿著嘴點頭,“疫情最嚴重的就是南臺府,書晴,這事不能更改了嗎?”

“沒那么可怕。充其量也就是麻煩了點,我能應付得了。”莊書晴站起身來面對滿臉不贊同的三舅,“我希望我是個迎難而上的人。而不是遇事只知后退,只要退一回,就會有往后無數回的退卻,我不想自己變得那么沒用,如果我是那樣的人,也不會有今日。”

對上那雙黑亮通透的眼睛,董明陽無話可駁。

他總不能說變得沒用也沒事。

董家元氣大傷,不要說庇護她,現在都還是托她的庇護才保下了這點元氣。

他也怕毀了書晴。他不知道書晴以后會有多大出息,和書寒可期的未來不同。那完全無可預料。

他怕一不小心就成了阻礙書晴的人。

她那么出色。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莊書晴有些驚訝。書寒向來著緊她,她以為他也會和三舅一樣的態度,可這回她料錯了,書寒只是希望她去哪里時能帶上他。

“姐姐很高興,下回姐姐去哪里一定帶你,可這回不行,別急,先聽我說完。”莊書晴拿帕子給他擦了臉上的汗,“不帶你去不是因為想將你留在安全的地方,而是你有你該做的事,當時帶你來京都的原因現在都不存在了,你可以繼續跟著三舅一段時間,然后趕在院試開始之前趕回去,要是沒把握,也可以提前回去和蘇先生再好好學學,或者你愿意放棄這次的院試?”

莊書寒低下頭去,他不愿意放棄,先生已經考過他數回了,府試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問題,就是再中案首都未必沒有可能,先生還說過,以他的水平,院試之后去鄉試都必定榜上有名,只是鄉試之后的會試會吃力,與其在那里被其他人擠下來,還不如再用三年功,一口氣考到殿試去。

“還是說你打算不走仕途了,以后跟我當個大夫?”

莊書寒連忙搖頭,“我當官。”

當官了以后才能保護姐姐,這是他心里從沒改變過的信念,他的姐姐既然要當大夫,當然不能是別人招之既來揮之則去的大夫,他當大官了別人就不敢那么對姐姐。

莊書晴笑得溫柔,“那你跟著姐姐做什么呢?跟著我可當不了官兒。”

莊書寒看了旁邊的白瞻一眼,知道他一定是會跟著的,心里也就不那么擔心了,“我回去參加院試。”

“好,白瞻,你留幾個人給他用。”

沉默的男人應聲,“之前跟著他的四人會一直跟著他。”

一個努力想要長大,一個盡其所能的給他引導,看著這兩姐弟的相處,董家人再說不出什么來。

之前他們未曾參與過兩姐弟的生活,現在,他們也沒有資格仗著身份去對他們的決定指手劃腳。

這個聰明的姑娘,想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