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有什么好處?
鶯兒與阮嬤嬤見她睡得早,一般都在偏院做些針黹貼補家用,躲在床底下掘了老些日子地道也沒人發覺,一抔抔土送往佛堂廊院外花圃,填土修造園林迄今還沒人發現。
要怪也只能怪,她這個不該出生的主子讓她們倆受累,平時在其他院落一定是大小賞賜時不時能來一下,跟了她連日常請安問好都給免了,沒機會蹦噠哪有機會獲賞?
這三個多月來她偷偷摸摸鉆了床底,想盡辦法敲壞木板往下挖,一吋地一吋地的為自己挖開生路,挖出的土壤再提到廊外去,等著天亮填土種花。
鑒于閨閣姑娘體力不足,現在也偷偷逼著自己訓練,從園子里找了幾個,大小適合綁在腳上的石頭做重訓,好在阮嬤嬤幫他準備的短褐較為寬大,平日里也沒被發現她在袖褲內做文章。
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這絕世名言,只有三寸釘大的她可不敢忘。
只稍想到兩姊妹的悲劇,一身寒栗就來了……
如果前行是死路,何必把自個吊死在同一棵樹呢?她必須努力不重蹈覆轍,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這里,自立才是唯一能生存的機會。
只是要怎么離開這里還是個很悲催的路啊!
這些日子與鶯兒閑聊,才套到了敬安伯府的東南西北,佛堂是后來為了安置她才另外辟地興建,位于伯府的最北,或許用不著多久的時間她就能出去了。
僻靜無月,螽斯夜吟。
細微的刨土聲回響在僅容一人通過的甬道里,顯得格外清晰,又掘出一桶土后,她坐在小杌歇息,倚在墻上假寐。
倏地,土墻瓦解在面前,透過微弱燭光,顏娧見著鐵橇穿過了墻壁,似乎也為沒有阻力的墻壁遲疑著,遲遲沒有掘第二下。
顏娧屏住呼吸,等得睡意都跑光了,額際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墻壁那頭似乎也察覺了她,沒給她逃離的機會,一腳踹開了破土墻,顏娧還沒來得及離開椅子就被連襟抓住。
透過微弱燭光他看見了雙深邃的眼眸,瞳孔在看見她后猛然的收縮警覺著。
“你是誰?”顏娧綿甜的嗓音率先問出口,擺明可不是被嚇大的!
“娃兒!我都抓住妳了,問我是誰對嗎?應該是我問妳吧?”裴諺失笑了。
這個牙都還沒長齊的小娃出沒在他們規劃逃出城的地道里,不對吧?
顏娧掙扎無果后挺起腰桿問道。“這上頭是我家,當然我問你……”雖然被連襟抓起沒了氣勢,嘴上可不能落了底氣。
“小娃兒,挖自個家墻角也不是什么好事吧?”僅能通過一個娃娃大小的甬道,裴諺一眼望不到底的呢!
娃兒看樣子娃兒在底下奮斗了不少時日,而且這挖出來的甬道,為了防坍塌還做過特殊處理,沒三尺高的娃能做得了這事?寄樂山的高手處理起來也不過如此.....
按照寄樂山的地圖這地方應該是敬安伯府,裴諺把顏娧拎到自己正在挖掘地道,依著火把要看清這小娃娃。
顏娧扭動小身子躲著火把。“別啊!我的頭發!”
明早被發現頭發燒了還得了,丫環都來守夜了,她還怎么搞?
嬌嫩嫩的童音一出,周遭工作中的兩人也靠過來看著裴諺手中的娃。
“主子,您毀了人家小姑娘閨房嗎?”清明無法想象大半夜的地道能拽出一個小姑娘來,這上頭是敬安伯府呢!把人家偷拽了個伯府閨女?
谷雨甩了清明后腦勺一個靈光。“你覺著我們挖地道的本領,能上得了別人閨房里?”
這是在污辱寄樂山的地勘!這開挖至少三丈深,能避開的幾個重要府邸地窖,又不毀壞地窖的深度,難不成閨房在地底下不成?
裴諺不客氣的把顏娧當工具般掛在一旁架上,清明與谷雨恭敬的遞上銅盆與干布讓他凈手。
他單手環胸一手磨搓著下頜,若非手上還有小娃娃的奶香味,這一身不示弱的硬氣都讓他錯亂了……
顏娧看著不著急逼供只著急洗手的男子,也不哭不鬧不求就靜靜被披掛著,夜還長著,他都能不急不徐,她急什么?
裴諺優雅地放回清明遞來的茶盞。“小娃兒,都不想說些什么嗎?”
顏娧咬著下唇,擰著眉,頓了頓,還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誰能像她那么背?不過想挖個地道逃命,也能碰上同行?老天給不給活過今晚都不清楚了……
顏娧忍著倒了霉的尷尬,努力擺出孩子該有的樣子,搓著小手吱唔著。“我說我想逃命,您能信嗎?”
反正什么理由都不能說明為何大半夜地底另一頭有人,不如照實來,老天總不會浪費讓她活兩回,什么事情都還沒辦成就又被回收吧……
“逃命?”裴諺站定在她跟前她四目對望著,明敞滴溜的大眼沒有一絲懼色,看得到誠懇與老實,看著她著一身短褐大半夜的刨著地道,難不成佳評在外的敬安伯府也苛待下人敗絮其中?
“嗯.....”顏娧再老實不過的點頭,誠懇得不能再多了。
“敬安伯府沒能給妳溫飽?”裴諺翻了翻她的袖口,跟她小臂一樣粗細的石柱綁在手上,不可置信地再翻開她的褲腳,也是相同大小的石柱綁著,本想著會是一身傷,卻沒想到是一身重物。
“敬安伯府里住的真的是人嗎?這么小的娃都下得了手?”谷雨指著手腳上的石柱,驚訝得手指都顫抖了。
“呃……”一時間換顏娧不知如何回應了,怎么也沒想到這男人會撩人衣袖褲腳……
不是說古人矜持自律來著?這是哪門子矜持自律了?
“別怕!我家主子一定會幫妳的!”清明也跟著想主持正義了!
裴諺看著兩個比他還義憤填膺的下人,忍俊不住地笑了。
“……”
不是吧?見這慘樣,主子(你)居然笑得出來?三個人都不置信地瞪著裴諺。
“繼續說。”裴諺撩起她衣袖。“這石柱綁得非常好!皮膚全無磨蹭,功夫非常了得。”
倆小廝跟著裴諺的目光巡視著,吃驚得呲牙聲不絕。
有鬼!這娃娃一定有鬼!
“我說我想訓練,您能信嗎?”顏娧自知露餡,老實得不能再老實了。
裴諺眼角微抽,睥睨的掃了眼。“妳想練武?”
“……”顏娧被那眼神給刺傷,眼神就能埋汰人了,這人真是……
裴諺接收到她眼里的不快,揚起一抹灑笑,松開了她的衣袖。“妳的根骨一般般,膽色倒是上乘。”
我去你的一般般,你全家都一般般。
她得不動聲色地增加體力與耐受力,她容易嗎?
腹誹了一番,顏娧絕望的任他繼續掛著,也不想掙扎了。
裴諺見她生無可戀的哀戚,嘴角抽了抽,嘴里不經意的就溜了話。“我可以教妳。”
“……”全部的人都在這夜半的地道里靜默了。
嘴抽的角色換成了顏娧,這是車到山前必有路?這男人不會有蘿莉控吧?
她完全能理解這副身軀的妖嫩可愛,連自己都會忍不住地多瞧眼,銅鏡里被裝扮的小女娃,可是這應該見識寬廣的謎樣男子,應該不至于被蘿莉左右吧.....
清明谷雨也聽得倒抽了口冷氣,他們聽到了什么?
主子擅自給寄樂山收徒了?會被老莊主踢下山吧?
這是覺得這回捅得簍子還不夠大?
“相逢即是有緣,尤其在這本不應該遇上人的地方。”裴諺尋了好久的舌頭干笑著。
寄樂山向來不喜介入朝堂爭斗,更別說路見不平這刀會不會拔。
可偏偏偷溜下山玩,一把刀橫劈在頭上,不拔刀的他只得搶了刀,助了自個,哪知道這被刀欺負得渾身是傷的貴公子會是當朝大皇子,一路被當救命恩人的帶回京城感謝。
入宮門前他慫了,給了清明谷雨暗示后,就一個天旋地轉的華麗倒地,在大皇子一眾來不及反應前給迅速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