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芳

第四百二十章 討好

原想扶家再茍延殘喘一陣子,未料顏娧真蹺家一路南行到曉夷大澤,一醒來便聽得她趁著視察,迅速破壞奕王想將扶家納入麾下的謀劃。

厲崢眼睜睜看著扶家舉家匆匆搬離郜縣,能不跳腳?

他一人受盡哭笑蟲錐心之痛即可,難保厲崢不會再來尋晦氣,更何況還不曉得厲崢糾竟在解藥里下了什么手腳.......

扶家雖說世代兩袖清風,亮節地守著難以耕作發展之地,連郜縣盛行的窯業都看不上祖業所產胚土,后代子孫們仍積極按著祖訓不斷擴充田籍,買下綏吉鎮所有無法生存之農戶土地。

走到扶誠兄長時,整個綏吉鎮幾乎盡在扶家掌握中,只是稟持祖業不可傾頹為原則守著郜縣祖籍,也不曉得為何會意志薄弱地著了鄭愷的道,致使守了數百年的基業拱手讓人。

收到主子不著痕跡頷首示意,立秋悄悄地退出書房。

瞧著被拒絕而死抿表示抗議的唇瓣,承昀氣笑得將人納回胸膛,喑啞嗓音帶著熱息吹拂粉嫩耳珠,苦笑問道:“真鬧上了?”

“誰鬧了?”顏娧撇頭冷哼,默默施術恢復面貌。

如若連立秋都覺著不妥,有什么機會帶著厲耿面皮離開?

“那......”下頜尋了處柔軟肩際輕靠,承昀沉吟問道,“莫不是哪兒沒能叫夫人滿意?非得親自走一遭?”

一聲夫人喊得心湖蕩起陣陣漣漪,更是被問得心里不由得心塞,默默握上薄繭的大掌蹭著粉頰,久久未有回應。

于他還能有什么不滿意?

未來公爹婆母為她也差點殞命,連他也默默帶上厲耿面皮,只為深入東越換得一個平安,感激二字如何道盡心中悸動?

將近一年的時光,幾乎全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也未曾有怨言,直想問問他腦子究竟裝了什么?

孑然一身如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以命相護,舍命相陪?

崇尚禮尚往來大半輩子,唯有此人,用盡一生也還不盡無悔的深情付出......

躊躇許久,抿緊的唇瓣終于吐出了只字半語。

“還不了。”

聞言,冰藏面容也藏不住笑意,拇指輕輕蹭著粉嫩肌膚,低沉嗓音輕聲說道:“不悔初心,望妳待我如一。”

東越一行,本就打著為她斬除莫名覬覦,夠換得心安度日,即便傷了一身也從未后悔。

陪著她一路成長,看著她活出想要的恣意,怎可能甘心只當個可有可無的陪襯?怎能不想盡辦法在她心底留下深深印痕?

不愿成為過客,僅能如此相依。

以誠待人,以心相交,人不就是如此?

何況總能輕易的三言兩語,挑起她深藏于心的激蕩,自然亦是愿意的啊!

偏頭枕著大掌,慣是淡漠如她的性子,也不由得也綻出一抹嬌婉淺笑,輕得有如絲縷般柔媚嗓音細語說道:“以心相付,望你莫忘今日。”

唯有如此,方能回應他多年等待啊!

初次聽得這番展情求諾,承昀心思如同浸了天山靈泉般怡人舒爽,本以為還要得再等上些時日,突然開竅反而一時手足無措啊!

要笑不笑的薄唇抑揚了好幾回,最后索性反手掬起小臉,吻上透著晶潤的粉唇,難以隱藏心悅歡喜的像個孩子般輕啄數次。

男人雀躍神情惹笑了顏娧,藕臂攀上厚實肩背,接受來自他的繾綣難離。

不得不說那日探得他如北方臘月寒霜般冰冷內息,真真著實嚇得不輕,更別說他一身內傷無力相護的挫折感,怎能不多寬容了他的親昵三分?

忽地,她也掬起又蓄意來犯的俊逸臉龐,認真地探看了半盞茶,眉頭輕蹙,偏頭懷疑問道:“這算達成了你皇祖母心愿了?”

莫名的嘴角抽了抽,承昀沉了沉心思,也跟著蹙起劍眉問道:“跟皇祖母有何干系?”

顏娧拉開了點距離,直白說道:“皇祖母說了,你砌墻本領高強”

“砌、砌墻?”承昀訝然無言,開始懷疑方才只是黃粱一夢。

再認真不過地輕淺頷首,懷疑眸光來回睇著尷尬神色,猶疑問道:“你還有為誰砌過墻?”

“我為何要砌墻?即便宮殿修整也輪不到我頭上。”承昀真被問倒了。

何況皇祖母將她單獨留在宮里,他如何知道砌得又是哪道墻?

“你還攔過誰紅杏出墻?”顏娧以最直白的態度,問著最尷尬的問題。

否則皇祖母為何要特意提醒此事?

調整了懷中人坐姿,直視著面前腦袋不知又轉悠到何方的小妮子,承昀輕聲嘆息問道:“可還記得黎太后初抵平安寺那日妳說了什么?”

這問題叫她愣了愣,那日說了不少話啊!

瞧她蓄意遺忘的無辜模樣,承昀不由得又氣笑了,一聲幽幽輕嘆,自憐說道:

“唉!想當初,一個初出社會的舞象少男,頭一回見著能令他好奇,引動心思想了解更多的小女娃,便被問何必吊死在歪脖子樹上。

唉!妳說說,該不該攔下妳結識更多如玉少年?

唉!你再說說,該不該想辦法把歪脖子樹的墻砌高些?”

一連三個唉聲,把顏娧唉得臉上一陣緋紅。

都多少年了?竟仍能全然不忘地于今天再拿來質問她?

那時對于嵌入掌心的鳳鸞令痛恨至極啊!

誰能相信十五歲的少年能看上一個七歲娃兒?

更能洞悉七歲娃兒軀體里的真實靈魂?

再回頭皆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的性子向來不好相與,這世上唯有一顆歪脖子樹,叫我這些年費盡心思努力討好,為了那顆歪脖子樹我可以連命也一起豁出去,如今這顆歪脖子樹還來質問我,究竟討好了誰?”

承昀扳正了羞澀而急于躲藏的身軀,將她再認真不過的神情給學了十成十,鄭重問道:“妳摸著良心說說,我究竟討好了誰?”

這答案自始至終不都僅有一人?

多年來又有哪些人能真正走在他身邊?即便惜兒亦是止于禮啊!

這番又急又快的不平之鳴,逼得顏娧一時說不出話來,現下的承昀哪還是那個寡淡少言的世子爺?

分明就是個執拗偏激的魯莽少年!

說得好似她逼的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