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蔣夫人的事情,已經不用放在心上了。
寧馥讓煙瓏去打聽,說到底也只是想確定一下到底寧蕓是不是真的這么做了,至于關上門她們之間言語過什么,能不能得知詳細,并不重要。
事情看結果就已經有些明朗,等蔣虛舟再來寧府,他如何反應,還有什么猜不到的。
翌日,寧馥從西大門出府,繞到鋪子里叫上了周凡,身邊跟著錦嬤嬤和霜容,還有周凡找來的兩個稍稍會些身手的兩個丫環茵妙和芍芝跟車。
這陣子茵妙和芍芝在霜容沒什么事的時候就會跟著學規矩,這二人幼時曾跟著義父在外省賣藝,后來義父得罪了人又病倒,撒手人寰之前讓她們二人離開此地越遠越好,是以她們走走停停,最后在京城內落了腳,但是一直也沒有正經的事可做,在京中又沒有她們可以施展的地方,便就做做跑腿幫人送送信什么的。
許是也算是在外面混過日子的,兩人話都不多,讓干什么便干什么,不讓去的地方絕對不進甚至也不看上一眼,霜容不止一次的夸贊周凡尋來的這兩個姑娘甚是得用。
而且雖然她們以前自由慣了,也沒真正將誰稱過主子,但是為奴為婢的意義心里竟是知曉的,至今為止雖然也就見面的那天由寧馥問了幾句話,平日里遇見了除了行禮之外還沒有別的交集,但是禮數倒是已經學的有模有樣,看起來也像是大家里出來的婢子了。
到了與王若詩約定的路口,王若詩的馬車已經在巷子里等著了,兩方通過下人傳了話之后,便就一前一后的向君岳樓后門的方向行去。
后而下車,二人相攜向樓梯間行去,挑的是鮮少有人的側樓梯,等推門進了三樓的廂房時,寧馥也見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那位喬松柏的花園管事。
他相貌平平,五十歲上下的年紀,言談禮讓客氣之間透著一股在富貴之家中的浮浮沉沉,周身上下衣著也是平平,卻是干凈齊整,袖口有中上乘緞稠的蘇繡暗紋妝飾,看得出也是一個在富貴窩里出來的,低調之處見講究。
他微笑彎身再伸手相讓的姿勢一氣呵成,不能更熟練。
寧馥坐下的時候睨了一眼他的手掌。
不是習武之人的那種繭,而是常年浸水與肥料不分季節勞作,又不屬種田農民那種粗狂。
這……是真正操持花草這種嬌貴之物的一雙手。
這管事落座之后便就真正的做了一回自我介紹,他姓方,單字林,近日正準備將這信物之事辦妥后就告老回鄉。
寧馥讓霜容將那一方方正正淺雕祥云的小葉紫檀木盒拿給他。
方管事笑道:“失禮,我這就打開看……”
驗貨。
寧馥一讓:“方管事請便。”
方林將盒子打開,目光落了幾落后將蓋子合上妥善的收入袖內:“沒錯了。”言罷,自己也將手邊的一個不小的盒子打開來往寧馥的面前推了推。
“這是一千金的票子,上面的是地契。”
寧馥只掃了一眼并未翻動查看,遞了個目光給霜容,霜容拿起呈給錦嬤嬤,錦嬤嬤驗了一驗,沖著寧馥點了點頭。
“這就妥當了!”王若詩心花怒放,先前高興是一回事,現在真金白銀落到了寧馥的手里,就是板上釘釘再不會跑了,她打心底里替寧馥高興,道:“還用不用簽個收據作憑證?”
“不用。”
“不用。”
寧馥與那方林同時出聲,兩人不禁的都菀爾一笑,王若詩便笑道:“方管事,你既是做中間人,那與我大伯父有信物往來的人到底是誰?又是為著什么事情,而留了信物?”
她當然好奇,出手這么大就為了半把鑰匙,若說只是普普通通,也說不過去了。
寧馥淡笑不語。
如果這位方管事說的借口都是真的,她也會好奇。
方林卻是擺手,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不瞞姑娘,我也不過就是個花園管事,與我通聯的,也不過是個中間人,對方既然這般周折又肯花這么多錢來贖回,必然也是不想張揚開去,我自是不好去問,就委實回答不了了。”
這本就在寧馥意料之中,看著王若詩目光中閃過的遺憾之色,她撫上王若詩的手,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倒是不宜多留。”
在樓梯口互相道別并約好常見面之后,便各自上了各自的馬車,車內霜容撫著那木匣上的花紋,里面雖然都是票子和地契一些沒什么重量之物,她卻覺得甚是沉重。
“姑娘……”
寧馥突然豎起手指在唇邊,示意她噤聲,霜容一咯噔,下意識就與錦嬤嬤驚懼對視了一眼,寧馥怕她們害怕,便就指了指馬車兩邊,意思是還有茵妙與芍芝在,說話還是要謹慎為好。
她們二人到底還是新來的,稍稍防范也不為過。
霜容這才吁了口氣,她抱著這個匣子,別提多緊張,見寧馥這般,下意識還以為周圍被人盯了上,或是那方管事會安排人在半路截她們,到底是被截過一次的,她不可能不警覺。
一路無話往寧府的方向行駛著,寧馥似是累了半倚在靠枕上闔著目,旁邊錦嬤嬤就幫她打著扇。
沒人知道,她這看似極為放松的姿勢,其實渾身肌肉都已僵硬。
那種讓人窒息的,如同一只無孔的密網一般的壓迫,將她全身席卷,縱是她明知對方不會拿她如何,可偏偏就是不由自主的——全身僵硬不能動彈。
這種感覺。
太熟悉了。
這一路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好像是因為這樣渾身僵硬難忍反倒讓她忽略了時間,等到她覺得全身終于松懈下來的時候,額上一層密汗,而這時霜容也挑開了車簾:“進府了。”
車簾一挑開,光線便進了來,錦嬤嬤扶著寧馥準備下車,一眼看見寧馥額上的密汗嚇了一跳。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車里其實不僅不悶熱,甚至還是挺通風涼爽的,角落里放著冰籠,而且她一路還給寧馥打著扇,寧馥怎么會出這么些汗?
寧馥任她輕輕的擦拭,道:“做了個夢,方才那一小覺沒睡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