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謝謝
第579章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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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陌弦睜開眼睛,看見側身下望的寧馥,頓時想起自己當初夜夜睡在腳踏上等她醒來,想好的萬一她醒來,側身看他的時候要說的話。
“謝謝你。”
寧馥扒著床沿,一個手軟,險些栽下去——上來就是這三個字,這是什么開場白?
正如不會說“對不起”卻和她說了一樣,永遠不知道感謝的宇文陌弦,突然對她說了謝字,還是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時候。
他現在是個什么狀況?
宇文陌弦現在回到了寧馥病重時的日子,那些沉沉壓迫的夜里,他睡在腳踏上,一遍遍思考,等她醒來側身下望時他應該說些什么,說“醒了”?那自然是廢話,說“睡得好嗎”?廢話中的廢話,說“沒事了?”不能比廢話更廢話的廢話。
他這輩子就沒有說過廢話,要說就說必須要說的。
那些夜晚的時辰,一分分的溜過去,他總是等不到她醒來,那樣長久的,近乎無望的等待,那些學生的表情和嘆息聲里,他竟然慢慢懂得了,自己心上那陌生的沉沉壓著的東西,就是他們所說的害怕和焦灼的情緒,很淡,但是在他空白了十幾年的世界里,終于第一次發生。
如同往日她笑吟吟給他遞果子時他心中風般的輕快,如同她和他吹起樹葉說要找他時他心中云般的溫軟,現在他想明白了,那好像就是別人說過的所謂的快樂、幸福和高興……所有明亮的歡快的事情。
或許離真正的感覺還差著距離,或許一時還復雜難解,卻是他注定貧瘠蒼白的一生里,逐漸開始抹上的飽滿鮮艷的色彩。
這些,都是寧馥所給予,別人再不能有。
他突然就明白了,他唯一該對她說的,就是謝謝。
謝謝她的存在,謝謝她的耐心,謝謝她將他封閉的堡壘打開一線,讓他看見一點鮮亮的天地。
不覺得以前不懂這些有什么不好,但是覺得現在懂得一點這些,更好。
因為如果他懂,他就更像寧馥,像所有那些說他不同的人們,然后,他就不會像上次那樣,寧馥快要死了他都不知道。
所以應該和她說,謝謝你。
宇文陌弦覺得,想說的話就一定要說出來,上次等了那么久,險些永遠也沒能對她說出口,這次自然不能放棄。
他說完,覺得了了心事,抱著棉被繼續睡了。
某個可憐的人卻被他驚得睡不著了,寧馥從上往下瞪著他,看他拋出一塊砸人的石頭后居然又睡著了,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推他,“哎,哎,別睡,起來解釋清楚。”
宇文陌弦睜開眼,目光清亮如秋水一泊,“什么?”
他已經忘記了。
寧馥無奈的看著他,“你說謝謝我。”
“哦。”宇文陌弦想了會,拍了拍自己心口,慢吞吞道:“你快死的時候,這里很難過,謝謝你讓我懂得了,什么叫難過。”
謝謝你讓我懂得,什么叫難過。
寧馥深深望著那個扣著自己心口,一本正經和她道謝“懂得難過”的男子,慢慢咬住了下唇,良久,眼圈漸漸鍍上一層淡淡的紅。
屋內月色淺淺明滅,霧氣般悠悠浮沉,宇文陌弦沉在半邊月影里,看起來寧靜安詳,只有寧馥知道,他的寧靜安詳,不是世人帶著溫暖和美的那種,他一直生活在漠然而囂雜的天地,生活在永遠的冰庫里。
這世上有一種人,沉沒在冰水深處,空白一生,世間最簡單的快樂和最洶涌的疼痛,對他們來說都淡漠如隔世。
只有在那樣冰冷世界里生活過的人,才明白這句有些荒唐有些蒼涼的話,其分量重于千鈞。
寧馥望著他,只覺得心底泛起鈍鈍的疼——相識這么久,她敲開了他的門,卻最先教會了他悲傷與疼痛。
“不,”良久寧馥輕輕俯下身,趴在床沿,對月光下那個一動不動,凝定如玉雕的男子,亦如發誓般喃喃道:“不要讓你只懂得難過,不,不止這些。”
休養了一陣日子,還沒大好,寧馥便投入了新一輪忙碌之中,東吳邊境戰事已起,韓塵已經奔赴前線,她不能再躺著悠游度日,韓塵雖然幫她打好了東吳諸事的基礎,但是很多的細務,必須她親自處理。
那晚她還是和宇文陌弦談了關于請那個名醫去軍中幫韓塵的事,宇文陌弦卻默然不答,逼急了才道:“我命令不了他。”
這句話讓寧馥心中一動——這話是什么意思?這口氣倒像兩人在一個組織,然后地位均等,所以宇文陌弦無法指使?
“讓我見他,我和他說。”寧馥覺得,如果和這位見見,也許心中許多謎團便也解了。
誰知道宇文陌弦直接拒絕,道:“你好了,他便會離開東吳,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寧馥無奈,只好將這事放在一邊,又想解鈴還需系鈴人,這人精通醫術,未必就能解得了蠱,自己手腕這個東西,要是隨隨便便就讓人看了,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一旦張揚出去就是一場麻煩,與其指望著醫生來解,還不如指望著自己找著更合適解蠱的人。
她每日馬不停蹄的在商盟會和官府之間奔波,先是處理當日搶糧事件,韓塵在的時候她重病,周卓平一肚子邪火沒處發,現在可逮著她了,整日叨叨說要給個說法,擅自開倉也就罷了,五個守糧官竟然給砍翻了兩對半!好歹留一個看門的啊!
寧馥含笑聽了周大人的怒責,然后慎重的推出兩名當事人——秦言和程衍,表示要砍要殺悉聽尊便,周卓平覺得程衍還好對付些,可秦言他就不敢動了,而秦言現在又不在云城,人家在戰場上,且不說秦言是韓塵的得力親信,單就是從戰場上下來之后掛著的功勛,就夠讓他三叩九拜了,哪敢對秦言挑半邊眉毛?
秦言不能動不敢動,那這程衍自然就不能動——事情是這二人一同犯下的,只罰一個另一個就放松,那他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