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簡直比韓塵施勞什子的陰招控制她的手足還要有效,那淺笑幾乎是立即說來便來,原本抬起手要揮掉的姿勢直接毫無違和的變成輕撫花朵之樣,還微微側了側臉,在旁邊的人看來就好像是她在輕問韓塵自己好不好看似的。
她當然不會問。
這姿勢擺到這里就已是極限。
韓塵卻只當她問了,眼睛含笑瞇起,輕聲道:“好看。”
寧馥嘴角抽搐,咬牙問他:“可以說正經事了嗎?”
攤主這時端上來兩碗甜湯來,二人靜了一下,等攤主走遠些了,韓塵一邊將面前的這碗里的湯與各種小料攪勻,一邊低聲道:“你這個人,總是這般的剎風景,你說你對待你手下的為給做事的人倒是挺寬松,倒是曉得讓他們勞逸結合適當放松,怎的這個道理到了你自己的身上就跟擺設似的,重洲的夜晚最是好看,年節前后的夜景就更是全國出了名的有意思,無論是你或者是我又或者是我們身邊的這些人,平日里還不夠忙?這些地方不是隨時都能有機會來賞玩的,既然來了,怎么就不能松口氣,就一晚上也不行?”
寧馥知他說的有道理,但是自己哪有這個心情,雖然沒再發脾氣但是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我這個人便就是這樣了,心里有事,怎會有心情吃喝玩樂,總得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弄個清楚明白才可,不然一天也睡不了安穩覺。”
韓塵將面前調勻的甜湯遞到她面前,拿過另一碗繼續調,見她還是氣鼓鼓的不動,嘆了口氣:“沒毒,不敢吃?”
寧馥看也不看他,這才持起木勺,吃了一口。
韓塵深吸了一口氣,頗有幾分無奈:“確實有事,有人向皇帝遞言,說林家與東越部族勾結囤糧,我便就是為了這件事急著趕回京中,至于其它的,真的是你想的有點多。”
“林家?”寧馥驚詫:“勾結囤糧?林清之跟東越的部族勾結囤糧?!這怎么可能!”
韓塵并沒表態,也不說反對的話與她對立,而是道:“囤糧,以林家的身家,一旦和這兩個字連上,不是想抬高物價狠賺一筆黑心錢便就是要意圖謀反,但是這件事直接捅到皇帝的面前,以我們的皇帝的心思,只會將林家與謀反聯系在一起。”
寧馥當然覺得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這其中還不知道是誰想要對林清之下狠手,但是對方既然能做出來,手里也必定做足了功課,莫虛有的證據肯定也是有的。
她現在更沒有什么心思觀賞這重洲的好景了。
想急聲逼問下去,卻是知道斷不能急,東越怎么說也是他的地盤,東吳也是,東吳是林家的根,又與東越勾結囤糧,他的麻煩更大。
她怎么也沒想到,本以為是穹夷有事,結果竟然是……
“我們是要趕著回去,但是也不能太明顯,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我若是急著趕了回去,皇帝怎會不起疑我是如何得知,到時,便就是這件事明擺著是有人栽贓陷害,在皇帝的心里,我就已經輸了。”
寧馥點了點頭,他說的沒錯。
“這件事是因何而起?”半晌后她低問,事事都不可能空來風,林清之如果真的與東越從來不曾有過半分的往來,對方便就是想捏出個假的證據也是不可能。
韓塵抿了口甜湯:“似是前陣子東越部族想要與林家結親,回想著當初我們在吳耆的時候林清之趕了過去看了你一眼,再然后東越的人又去了東吳要跟林清之結親,本來頭前那樁事不起眼,但是東越的人再往東吳一去,有心的人自然可以拿來說事,說他東吳林家與東越密切往來也是可以的,更何況打的還是結親的由頭,林清之這回,真是有口難辯。”
寧馥又是一咯噔。
“不過你不必自責,這也說明林清之自己還是不夠嚴謹,想來也是頭十幾年在京城的時候閑散慣了,以前沒被人削尖了腦袋的算計過,現在做上了東吳林家之主一時適應不過來罷了,不過以后他就曉得該怎么小心做事了。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言罷,他看了看寧馥面前的甜湯:“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
寧馥聽著,心里十萬分的明白,韓塵的每句話都是道理,這件事確確實實是林清之的疏忽大意,才能被有心人鉆了這個空子。
可是這個空子真的太大了,林清之這個家主之位到底坐的能有多穩,她不敢估量,她擔心這個后果林清之承受不起。
她急也沒用,正如韓塵所說,再急,也得在正常的時間范圍內到達京城,不然,只會加重皇帝的疑心。
半晌,她覺得自己眼下還真是什么都不能做了,倒是笑了:“怪不得你能這么悠閑輕松,不是不急,而是急不得。”
韓塵淺笑著點頭:“而且急也沒用。”
想著每逢別人有張良計,這太傅大人就自有他的過墻梯,她側了側目,竟是今兒晚上頭一回這般放松,低聲一笑:“那你是不是挺緊張的?”
不然,還趕什么路?
“有一點。”韓塵微微點了點頭,并沒看她,而是又抿了一勺甜湯,目光平視前方:“要知道以你和林清之的關系,這得有多少人得把你往這件事里扯?早前你和喬二喬四兩兄弟斗法,林清之那回的雪中送炭可是震動全國,再之后你又請了長假去東吳游玩,雖然這件事沒成,但是林清之可是千里截路,還送了你好幾天之久,再往前和計,早前在東吳的時候,你可是幫林清之清理了門戶的,與東吳的不少官員都接觸不淺,可以說,現在京中的官員中,沒有誰比你和東吳的關系更親近,當然,除了我。”
寧馥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聽你這么分析還真是,若是林清之這謀反之罪定了,那我寧馥還真是脫離不了干系,要說我寧馥跟這件事無關不知情,我自己都不信。”
韓塵點頭輕笑:“是啊,說的好,你肯定不能說你不知情,可你既然并非不知情,你又為什么不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