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懂事懂得讓韋老夫人都覺得不用再哄騙的沈濯，笑嘻嘻地爬起來，跪在床上給韋老夫人行大禮：
“好祖母，您快回去吃飯睡覺，讓壽眉姐姐和玉露姐姐好好地捶腰捶腿罷！等過幾天，孫女兒全好了，保證依著前頭的話，去跟您的佛祖還愿，抄上十部金剛經！”
韋老夫人放了心，瞪著她站了起來，招手叫過玉露：“咱們走，讓這猴兒自己折騰去。”
羅氏笑著又送了韋老夫人出門，剛要轉身回來，已經被秋嬤嬤笑著攔住：“二小姐說了，您也趕緊去歇著吧。她怕您哭瞎了。”
羅氏嗔了一句：“果然是個潑猴兒！”自己也覺得腰酸背痛起來，扶了小丫頭慢慢去了。
月娘好奇地蹲在床榻前，看著沈濯：“小姐，您真的好啦？”
沈濯伸了個懶腰，唉喲一聲，低頭看自己的胳膊肘，抱怨：“真是的，失魂那么嚴重的事情都好了，這個小傷還這么煩人。”
山茶放了心，也有些放松，索性也跪坐在榻前，關心道：“小姐，額上可還疼？還有腿上？也該換換藥，清洗一下了。”
沈濯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果然也把腿伸了出來。
月娘連忙去端了藥過來，和山茶兩個扶了沈濯坐好，要給她清洗換藥。
沈濯就勢聞了聞自己身上，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我要洗澡。”
兩個大丫頭從未如此一致，異口同聲：“這可使不得，小姐如今身子虛，必要休養過來再說呢！”
沈濯瞇了眼看她們：“你們信不信我現在去院子里草地上打個滾兒？！”
月娘瞪圓了眼，嘴巴張大得能塞進去一個雞蛋：“小姐……”
山茶苦笑著揉太陽穴。
二小姐果然是還魂了。
這個撒潑無賴不講理的勁頭兒，哪里還有剛醒來失魂時的乖巧溫順！
只得認命地站起來去吩咐燒熱水。
秋嬤嬤擦身而過聽見她吩咐小丫頭的話，頓時就急了：“這個時候萬一風寒了怎么辦？不行不行！”
山茶往里一指：“嬤嬤去跟小姐說。”
秋嬤嬤嘮嘮叨叨往里走：“這怎么行，這不是做禍呢？”
進門一看，沈濯笑得滿山花燦爛，拉著玲瓏的手正嘰嘰咯咯：
“啊？你跟我一般大？還是同日出生的？只比我大兩個時辰？啊喲喲，這可真是巧極了。嗯嗯嗯，我那個時候頭暈得已經站不住了，強撐著說了那話，誰知道根本就沒等到你扶住我！
”怎么樣，我娘和祖母是不是以為你害了我，有沒有打你？一定嚇壞了吧？嘿嘿，回頭我吃好的，偷偷給你留一份，當補償你好不好？”
嘁嘁喳喳的，就好像是這輩子沒說過話一樣。
秋嬤嬤心軟得一塌糊涂，只倚著門框微笑著看兩個一般大的女娃娃說笑。
玲瓏也會湊趣，逗得沈濯哈哈地笑。
一會兒，廚房說熱水燒好了，沈濯又嫌棄地聞了聞自己頭發，埋怨道：“我真是，這輩子沒這么臭過！你們也真是夠笨的，怎么就不能悄悄地拿溫水給我擦擦了，就由著我變成餿的了！”
洗澡時，沈濯只留了月娘一個人伺候。
因為以前洗澡，沈濯也是除了月娘誰也不肯讓幫忙的。
月娘一邊給她洗頭發，一邊悄悄地打聽：“小姐，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大小姐推你的，還是你不小心自己摔下去的？我可是真看見大小姐推了你一把呢！”
沈濯沉吟下去，半天方搖頭道：“你這丫頭嘴巴沒有把門兒的，這個事兒還真不能告訴你。”
月娘哼了一聲，道：“您不說，那就必定就是大小姐推的。您是想著家里過安生日子，所以才不說的！”
沈濯被她逗得咯咯笑：“誰說的？”
月娘瞪大了眼睛：“難道不是？”
沈濯撩了水去彈她的臉：“憨丫頭！我若說是，你必定理直氣壯地去找花錦院的麻煩，家里永無寧日。我若說不是，那你就是污蔑主子，就鮑姨奶奶在祖父跟前說話的分量，你呀，最多活到今年冬至！”
月娘嚇得脖子一縮：“這個我可沒想到……”
沈濯笑了笑，安慰她道：“反正老神醫上回就說過，得過失魂癥的人，往往記不住到底是怎么受傷的。所以呢，你也別瞎猜。旁人問起來，我就說不記得。等到這事兒風平浪靜了，我再悄悄地告訴你一個人聽。
“可是這一陣子，旁人再問你時，哪怕是祖母和母親，你也只能回答說：看見簪姐姐伸手了，當時以為是推；可后來想想，也或許是沒拉住。記住了？”
月娘一聽，這個借口圓滿，忙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好！我聽小姐的！”
沈濯呵呵地笑，又潑她一臉水：“傻丫頭！真是，旁人要害你，還真是容易極了！”
嗯，如果要通過你的手害我，只怕也是容易極了……
沈濯輕聲喟嘆，心里無比為難。趴在澡桶邊上，輕聲地念：“氣拔山兮力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
我可拿你怎么辦呢？
月娘有些懵。
洗個澡而已，小姐怎么念開這個了？
干凈清爽地坐在圓凳上，大口大口地吃著最滋補的枸杞烏雞粥，沈濯只覺得人生從未如此美好。
有些撐了，沈濯在屋里走來走去地消食。
月娘瞅著秋嬤嬤不注意，悄悄地給她出主意：“要不您去院子里走走？”
沈濯怦然心動。
玲瓏的聲音小小地在她背后響起：“不能去……大夫人擔心您，昨兒已經搬到咱們院子的正房去住了。承哥兒也來了呢。撞見了，小姐您準挨說。”
沈濯橫了月娘一眼：“餿主意！”
玲瓏若無其事地疾步走開，跟著秋嬤嬤去廚房送家伙了。
山茶端了煎好的藥來放在桌上晾著，笑道：“小姐可是真好了。白呆著無聊，可做什么消遣呢？”
月娘沖她皺鼻子：“你去當你的管家婆，陪小姐玩是我的營生。”
管家婆？
沈濯瞬間來了興趣：“山茶姐姐，你本來要做什么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