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一章秦倚桐
第五七一章秦倚桐
“那個沈利現在何處?”建明帝面無表情地直奔主題。
秦倚桐立即覺出了不對,遂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只管叉手低頭:“被我軟禁在家中。有專人看守。”
家中?!
建明帝的眼睛瞇了一瞇。
胞妹所說還真有些影子。這個秦倚桐,還真把刑部當成他家的了。
“只他一人么?”建明帝想起了綠春提到的那個章氏女招待的同鄉故友。
誰知秦倚桐竟然一愣,抬起頭來:“難道不是?他還有同行之人么?臣接了他的狀紙,立即便命人去查他行蹤。他自太湖上船就只有一個人,千里而來,進京時幾乎奄奄一息,是被守城的衛軍抬到刑部來的……”
建明帝心頭的奇異越發明顯,打量了秦倚桐一打量,忽然問道:“朕聽說,前些日子,你女兒去挑釁沈凈之了?”
沈凈之……
秦倚桐心里越發沉了下去,垂眉道:“小女狂妄,已被她母親送回山東外家去嚴加管教了。”
送走了?
建明帝定定地看著秦倚桐:“女孩兒們爭吵胡鬧,倒也沒必要這樣大動干戈的。你那女兒不是已經該議親了?這樣一來,豈不錯過了京城的大把俊彥?”
“多謝陛下垂憐。不過小女自幼與她外家的表兄便訂了親,做主的乃是她親外公。她娘又寶愛內侄。也算是好姻緣了。這回去了山東,應該直接從那邊發嫁。”秦倚桐說謊說得面不改色,似乎當年處心積慮想把女兒嫁給太子、事情不成就怒而倒向衛王的人,不是他。
建明帝心內冷笑,說不清是哼還是嗯了一聲,漫聲道:“既然如此,你把沈利移交綠春。還有狀紙的原件。”
秦倚桐卻頓了一頓,低頭道:“臣接了案子,已經在刑部存了檔。如今既是要移交,那臣是不是可在案卷上注一筆?只是,此事移交給綠公公的話,算是移交給了哪一部堂呢?”
建明帝語塞。
這種事……
沈利的狀紙上,用的是首告,告的是沈恭一支,矛頭并沒有對準沈信言。依著大秦律,交付刑部是最合適的。
然而既然這一支里的沈濯被賜婚了翼王,那么就涉及到皇家臉面。
所以,交大理寺或者宗正寺都說得過去。
但是現在他想把這個案子壓下來,所以讓秦倚桐交給綠春
想到這里,建明帝的臉色陡然放了下來:“國有大事,豈可因這等細枝末節亂了朝廷秩序?秦侍郎,朕能容你在刑部盤踞數十載,看重的就是你顧全大局、能力超群。
“如今,沈信言調撥戶部無錯,沈凈之陪護太后有功,突然間冒出來一個質疑沈家的聲音,目的究竟是什么,朕不相信你看不出來!
“竟然還要來質問朕,案件轉移到了哪個部堂?朕告訴你,哪個部堂都不是。案件還掛在你刑部。但人證物證,朕都要!
“秦侍郎,你可允準啊?啊?!”
秦倚桐只覺得額頭涔涔!
跟……說得為什么截然不同?陛下不應該最忌諱蘇家,不應該最擔心人心生異嗎?哪怕是……
沈家!
秦倚桐輕輕地咬了咬牙根,深吸一口氣,低頭道:“陛下容稟。臣得消息,郢川伯馮毅的女兒馮惜入京在即……這馮惜,大約對沈家之事,會知道一些……”
沈溪……?
建明帝覺得自己明白了。
原來,這些人是從自己的這個旨意,因勢利導,想要對付沈信言!
二房的沈信誨是沈恭那個白癡最心愛的兒子,沈溪在家里時,只怕就知道些什么!
哪怕她當年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她對沈信言一房已是恨之入骨,還不是這些人怎么指使她就怎么說!
再次冷笑三聲,建明帝當機立斷,決定不再跟這個利欲熏心的秦倚桐說話,一擺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倚桐聽著這個笑聲,臉色越發蒼白起來,額角的冷汗啪嗒一滴砸在了大殿的金磚之上。
舉手加額,大袖罩住臉上的難看表情,秦倚桐疾步后退。
綠春站在建明帝身邊,細細地看著他的樣子,眉梢動了動,轉頭請示了建明帝一眼。
建明帝淡淡地眨了眨眼,低頭看自己御案上的奏章書冊。
綠春快步跟了出去。
“秦侍郎,留步。”
秦倚桐長長松了口氣,滿面堆笑回過頭來:“綠公公!”
綠春亦是笑容可掬:“秦侍郎,您看看,您這是怎么了?來人,給秦侍郎送塊上好的帕子來。”
秦倚桐窘了片刻,忙擺手,自己就著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嘆道:“綠公公,小臣都要嚇死了,您就饒了小臣吧?”
綠春笑嘻嘻的,眼中閃過輕蔑。
沒那個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就這點子小膽兒,還敢明里暗里跟沈大學士較勁,昨兒吃擰了吧?!
“您看什么時候把人和東西都給咱家?咱家讓人去接一趟?”綠春卻不給他面子,又逼近一步。
秦倚桐猶豫了片刻,先點頭道:“小臣正提心吊膽,綠公公這就讓人跟著小臣同去刑部,是最好的。”
接著又試圖訴苦:“這才是無妄之災……小臣兩眼一抹黑,那人就已經給送了上門。難道我不收?小臣連著壓了那么多天,沒敢讓點滴風聲傳出來,就盼著什么時候能有個夠分量的人把這個事兒接過去……
“好容易甘棠長公主派人來叫了內子去……難道是內子不會說話?怎么陛下這樣生氣?小臣可真沒敢多思多想!如今這件事,除了陛下、甘棠長公主、小臣和小臣的內子,可是決然沒有告訴過任何其他的人哪……”
綠春眉骨一跳,滿面的笑容凝住,恰到好處地露了一個愕然表情出來:“秦侍郎的意思,是此事并無旁人知曉?”
秦倚桐雙手連擺,苦笑不已:“決然沒有!”
“原來秦侍郎如此苦心孤詣!剛才卻并無一字分辯,這份忠心,咱家佩服。”綠春真誠、感動、甚至雙手高高地拱了拱。
“不敢不敢!是小臣的嘴笨。還請綠公公替小臣在陛下跟前美言幾句……小臣誠惶誠恐,真是誠惶誠恐啊!”
秦倚桐的樣子,幾乎都要委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