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該起身了。”
睡夢中的白素心聽到耳畔邊傳來少女的陣陣呼喚聲,強撐著困倦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眸間掛著淡淡的血絲,眼睛生澀得厲害。
許是睡得有些久,又或許是睡得沉了些,白素心起身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十分的費力。
白素心雙眼迷離,使她幾乎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長相。
只聽面前的青衣少女輕嘆了口氣,嘀咕道:“姑娘昨日不該陪著二公子飲酒的……”
白素心瞇著眼揉了揉太陽穴,一時還沒摸清頭腦,因而迷惑地問道:“這是哪里啊?”
青衣少女一臉詫異道:“姑娘,您這是睡迷糊了吧,這是您的房間啊。”
白素心將眼睛瞇出一道縫來,這才察覺周圍的環境似乎有些異樣。
且不說她白素心分明已經亡故,單單看這面前的環境,就能讓她震驚不已。
梨花木床榻旁擺放著一張梳妝臺,墻角處還掛著幾只她少時親手做的風箏。
這里是她幼時家中的府邸嗎?
白素心心里有些犯嘀咕。
急于得到答案的白素心赫然起身,環顧屋子四周,隨后又快步沖到門外。
“姑娘,您還沒穿鞋!”淺秋站在原地錯愕地喊道。
姑娘這是怎么了?
平日里姑娘言談舉止都是規規矩矩的,今日怎么不穿鞋就沖出去了?
跑到院子里后,白素心頓時佇足愣住。
她望著院子里的景物和陳設,瞬時潸然淚下。
白石桌、流蘇花、合歡樹,還有正沖著她搖尾巴的大狗阿黃。
這里真的是流蘇苑,是她的家,京城白府!
可她為什么會重新回到這里,難道她這是重生了?
青衣少女提著鞋跟了出來,看到的卻是淚流滿面的白素心。
青衣少女登時愣住了。
白素心回頭望了望身后的這位青衣少女——
“淺……淺秋?”白素心詫異道。
淺秋一時有些愣神,木訥道:“姑娘,您這是怎么了?”
白素心的淚水簌簌而落。
不是因為傷心,而是滿心的激動。
這么多年來,她曾無數次地回味過往。
無數次地想如果她能回到過去,是不是就能阻止白家被抄家的災禍?
如今真的實現了,她反倒是神情恍惚了起來。
上天真的給了她這樣一次機會嗎?
白素心不敢相信。
“姑娘,您不過是昨日陪二公子多飲了幾杯酒,今日怎么變得如此奇怪……”少女眉頭緊蹙念叨著。
白素心顧不上回應淺秋的話,而是努力地回想著過往。
時間過得太久,久到她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但是這一次醉酒,她卻不可能忘掉。
明成十一年,因二哥考入太學,家中幾個兄弟姐妹為二哥準備了踐行宴。
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這頓飯卻成了全家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的機會。
想到這里,白素心不自覺地心頭一緊。
不過轉瞬間,她便鎮定了下來。
既然回到了明成十一年,那么是不是就意味著她還有機會阻止悲劇的發生?
之前經歷的那一世對于白素心來說,是十足的悲苦。
她要改變白家的命運,她要保護自己的家人。
“姑娘,進屋去吧。”淺秋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白素心赫然低頭,才發覺剛才一時激動,竟然只穿了里衣就出門了,甚至連鞋都沒有穿。
上一世的白素心在淺秋眼中始終是個乖巧懂事的千金小姐,今日之舉與往日的她相較起來確實過火了些。
衣衫不整的跑到院子里亦是不大雅觀,即便這是她自己的院子。
白素心隨即轉身,回了屋子。
回到房間以后,淺秋服侍著白素心梳洗打扮。
白素心細細打量著鏡中映出的滿頭青絲,更是令她欣喜不已。
前世,她臨終前兩鬢已經生出了幾根銀發,又怎能奢望會有重活一次的機會?
如今不僅得到了這么個機會,甚至還回到了少女的年紀。
淺秋一邊為白素心梳著頭,一邊不安地問道:“姑娘今日這是怎么了,婢子總覺得您不大對勁。”
白素心擠出笑容,借口道:“許是這頓酒喝得有些不適了。”
前世的白素心極少飲酒,若不是因為二哥入太學這樣的高興事,她定是沒有什么機會飲酒的。
一向不飲酒的人,若是一時貪杯,自然會覺得身體不適。
淺秋并沒有絲毫的懷疑,只是喃喃道:“那姑娘日后還是不要飲酒了。”
白素心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前世,白府抄家之后白素心被帶到了宮中為奴,至于淺秋——
白素心再也沒有見過她。
很多年后白素心出宮,也沒有得到過一點兒關于淺秋的消息。
不知淺秋是與她一樣入宮成了宮婢,還是在抄家之時丟了性命。
白素心甚至無從知曉。
“淺秋,你有時候可會偶爾覺得世事蒼涼了些,很多事情或許還沒來得及去做,就真的來不及了。”
淺秋滿臉憂愁,擔心道:“姑娘,您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白素心抿嘴笑著甩了甩頭,又用絲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她重新活過來了,她不能哭。
她要堅強,只有自己強大起來,她才有能力去保護身邊的人。
阿黃晃著尾巴跳進了屋子里,見主人心情不佳,它也雙眼淚汪汪地低吠了幾聲。
“去去去,誰讓你進屋子里來的,快出去!”淺秋對著阿黃不耐煩道。
姑娘可不喜歡大黃狗進屋子,姑娘身子嬌嫩,阿黃身上萬一有跳蚤咬到姑娘了怎么辦?
淺秋越想,就越是堅定了趕走阿黃的心。
但平日里聽話的阿黃今日卻完全不為所動。
阿黃不但不走,反而還輕輕蹭了蹭白素心的衣角。
淺秋有些惱了,正準備擼起袖子把阿黃給拎出去。
白素心笑著低頭,彎腰撫了撫阿黃的腦袋。
淺秋頓時愣住了,姑娘這是摸阿黃了?
往日里,姑娘別說是摸阿黃的腦袋了,就連是阿黃出現在院子里姑娘都是遠遠地躲開的。
沒辦法,姑娘容易起紅疹。
再說了不過是個守院子的大黃狗,怎么能得到姑娘纖纖玉手的撫摸?
她還沒被摸過呢……
咳咳咳,她怎么跟一條狗計較上了。
唉,誰讓她覺得自己在姑娘心里的地位比不上一條狗呢。
她竟然吃了一條狗的醋。
不對,一定是姑娘變了……
姑娘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