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塵錦

第五十三章 下不為例

白毅天輾轉反側一整夜,終是熬到了天蒙蒙亮。

平日里妻子在身邊的時候,他總是睡得極為踏實,即便是半夜打雷都不能將他吵醒。

昨夜妻子不在,他卻連窗外的風聲都聽不得。

說起來,他與祁瀲成婚不到三載,竟已經覺得完全離不開妻子了。

白毅天不禁回想,前些年他究竟是怎么過的?

左右都是睡不著,白毅天決定早些起身,也好認真想一想該如何跟三女兒溝通。

三女兒這般頂撞姑姑,白毅天心里自然是氣的,但想想妻子說的要注意態度也是對的。

多年前原配妻子身故之時,白毅天雖然就已經開始學著關心孩子們,可他依舊沒摸清楚該如何跟小姑娘溝通。

所幸大女兒懂事,白毅天便把管教妹妹們的責任推給了白素依。

白素依平時行事皆是言談有據,舉止大方,根本不需要白毅天多操心。

即便是白素依出嫁多年,白毅天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跟小姑娘說話。

因而平日里白毅天并不將三女兒當成是個小姑娘,而是平等交流的人。

當然這是在三女兒聽話懂事的前提下,如今犯了錯,該說道還是要說道的。

白毅天起身來到了院子里,就看見阿浣已經在打掃庭院了。

“阿浣。”白毅天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阿浣連忙將掃帚放到一旁,碎步跑到了白毅天的面前。

“老爺有什么吩咐?”阿浣恭敬行禮道。

“夫人還在小公子房里嗎?”白毅天看似隨意問起。

阿浣輕輕頷首,老實回答道:“小公子已經起身了,夫人正在照顧他洗漱。”

白毅天淡淡吩咐道:“準備早膳吧。”

“是。”阿浣行禮后一溜煙兒地跑出了院子。

早膳準備好后,白毅天與妻子和一雙小兒女共同用膳。

席間,白毅天始終是一言不發。

祁瀲見夫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開口道:“老爺若是不知道該如何跟心兒說,不如就讓我去吧。”

“好啊,”白毅天不假思索地回答后,才覺得似乎顯得有些激動了,連忙清了清嗓子,“這些事還是瀲兒來比較合適,為夫是真的不曉得該如何跟心兒這樣的小姑娘溝通。”

祁瀲掩唇淺笑道:“老爺放心,用完早膳后我便去流蘇苑。”

聽祁瀲這么說,白毅天登時松了口氣,一高興又多吃了兩塊蒸餅。

祁瀲見狀忍不住搖了搖頭,老爺還真是像個孩子啊。

關于怎么跟白素心溝通,祁瀲并不覺得發愁,只因她們二人在先前就已經借著習武的名義十分熟絡了。

在祁瀲心中,白素心有著超乎自身年齡的老成和明事理,很多事情就連祁瀲都覺得想不通,白素心竟然能一語道破。

祁瀲作為初次見白盈的人,其實也覺得這位大姐有些無禮了。

白盈是來白府借住的,但卻處處嫌棄白府的布景裝飾,確實也讓她這個女主人感到很沒面子。

祁瀲與白素心溝通的目的并非是出于管教,而是想要弄清楚白素心究竟是為何要對白盈說出那番話。

早膳過后,白毅天換上官服出門,祁瀲則在收拾準備后來到了流蘇苑門前。

祁瀲佇立在門前后不由得發愣,心想她倒是有些時日沒來了。

出門打水的淺秋正巧看到祁瀲,連忙躬身行禮道:“大夫人。”

祁瀲微微點頭,看向流蘇苑內,問道:“三姑娘可方便?我有話要同她講。”

淺秋一向對祁瀲充滿了好感,只因這位當家主母說話溫柔,沒有一絲架子。

“大夫人哪里的話,姑娘自然是方便的。”淺秋笑呵呵道。

大夫人還真是客氣啊,身為當家主母想要跟姑娘說話還問姑娘是否方便。

祁瀲彎唇淺笑,淺秋這才躬身道:“大夫人里面請。”

在書房看書的白素心聽到動靜后,放下正在讀的書走到了院子里來。

“大娘。”白素心微微屈膝一禮。

祁瀲笑盈盈道:“心兒可用過早膳了?”

“用過的。”白素心恭敬道。

祁瀲心里有些沒底了,有些日子沒有白素心說體己話了,怎么感覺白素心對她有些疏遠了?

祁瀲還是故作平靜道:“我有些話想跟心兒說。”

白素心依舊保持一副恭敬的姿態,道:“大娘進屋子里說吧。”

隨后白素心又吩咐淺秋道:“去準備些茶水點心。”

書房內,只有白素心與祁瀲面面相對。

白素心搶先一步開口道:“大娘若是來勸我跟姑姑道歉的話,就不必再浪費口舌了,我是不會去的。”

祁瀲不由自主地露出點點驚詫,問道:“你可是與你姑姑有什么過節嗎?”

白素心微微揚唇,解釋道:“大娘多慮了,我一個小輩怎么會與姑姑有過節?不過是一時看不慣姑姑那樣說二姐罷了。”

祁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片刻后覺得不妥,才緩緩道:“不管怎么說,與長輩頂撞確實是不對。你父親因為這件事十分的憂心,今晨便是頂著一副困倦的面容出門的,大抵是昨晚并沒有睡好。”

白素心想到老父親,登時產生了些許負罪感。

即便是她全然不在意頂撞姑姑的后果如何,但卻沒辦法不在意父親的感受。

“是心兒的不對,只是心兒若是與姑姑道了歉,她恐怕在府中對待我們這些小輩更不會有好臉色了。”白素心眉頭微蹙道。

祁瀲悠悠舒了口氣,松口道:“也罷,不道歉便不道歉吧,以后可要記著莫要與你姑姑產生爭執。不管怎么說她也是你父親唯一的姐姐,情分自然是不同的。”

白素心在心里默默冷哼了一聲,父親將姑姑當成是極親的人,姑姑可是未必。

就憑前世姑姑在白家抄家后袖手旁觀的那副模樣,就已經令白素心對這位姑姑失望至極。

白素心其實也并不是想讓這位姑姑去做什么,畢竟抄家這種事情白盈也無法阻止。

但至少,她是他們的姑姑,若是能對白家活著的小輩們多一些關照,哪怕是一句半句的貼心話,白素心也不會對白盈如此反感。

“大娘放心,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白素心承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