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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令媺看了眼站在殿內臣子中特別顯眼的武宗厚,終于咧嘴對他笑了笑。她近幾天火氣特別大,其實她明白小十二的想法在此位面最正常不過,卻還是禁不住的煩悶。她是看著小十二長大的,這娃沒被她改造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好男人,她覺著自己很失敗。
但轉念一想,她武令媺頭頂又沒有瑪麗蘇光環,還當真能徹底左右別人的想法?得了吧。再者,她也不能將自己的觀念強加于人。于是釋然。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小十二過得快活就行。
武宗厚方才被妹妹好沒來由地甩了臉子,心里一直惴惴,眼巴巴地盯著她不放。見她展顏,他才放下心。剛剛回神,驀然聽得殿中臣子正在奏報的事兒,他勃然大怒,差點卷袖子要揍人。
御史臺都察御史是上柱國大將軍謝駿的嫡長子謝孚,他是謝府唯一的文臣。武令媺緩緩將身體倚靠進王座,不露聲色地著意觀察謝孚的表情。她只見謝大公子斂眉垂目,像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她暗自想,這名御史敢當著她的面彈劾她,謝孚是否知情?
殿內氣氛莊嚴肅穆,大約今日要議的事兒實在太大,到場的臣子數量僅次于大朝會之時。所以這名正五品的御史才有機會當殿彈劾武令媺。
不過,武令媺更關心的是,監國的祿郡王會如何處理這樁彈劾。在她看來,這名年輕御史身后的人,明面上是給她難看,主要針對的人還是祿郡王。
這可是個不小的難題。如今皇帝陛下打算秘密建儲,祿郡王若是得罪了深得帝心的玉松公主,在二人早有嫌隙的情況下,誰知道這小丫頭會不會從中使壞?
若是不處置,在大周與楚國還保持著明面友好之時,質子被打得鼻青臉腫,楚國使節必然會抗議,甚至向國內傳送消息。說不定楚國的昏君奸臣們就會覺得顏面有損,頭腦發昏犯了糊涂,提起大軍興事問罪。
若事情敗壞至此,武令媺難逃罪責,祿郡王這個監國親王也同樣討不了好。起碼皇帝會認為他沒有處理政事的才能。其實打仗他倒是不怕,怕就怕因此事再生出別的事端。
武令媺將此中關礙想得通透,她這個被當殿彈劾的人倒是老神在在,半點也不著急。反而祿郡王面色不虞,顯然也是想到了關鍵的地方。
從王座上站起身,祿郡王側臉看了看身后更高處坐著的,這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你說她早不打,晚不打,為什么偏偏要在他監國的時候打呢?
“玉松皇妹,對御史此言,你可有話分辯?”不得已,祿郡王還要堆出笑臉來問話。
他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在三位監國皇子當中,只有自己不擅長于政事。但是盡管如此父皇都還許他監國之權,他由此認為自己還是有希望繼承皇位的。所以,在這般緊要的時期里,能不得罪這個日日在父皇跟前晃悠的小妹子,就最好不得罪。
問我?武令媺心中暗笑,面上卻一派嚴肅地說:“二皇兄,父皇只賜予孤乾寧殿聽政之權,孤不能開口議政的。”
小狐貍祿郡王暗罵,不得已對那名御史道:“你且將所奏之事細細寫一份奏章遞上來,本王會呈上父皇御覽。”
好吧,祿郡王的處理手段眾臣基本上都想到了。說實話,這樣的中庸之法倒也算得上合適,只是顯不出他的才能。
那名御史領了祿郡王的王旨,卻不退下,再度開口道:“微臣還有一事要奏明王爺,如今玉松公主已然蒙圣恩開府設衙,按照規矩理應出宮入住公主府。”
咦?腫么今天不討論建儲和輔臣的事兒,盡拿她開涮?武令媺安安穩穩坐在王座中,但是大袖下的手指蜷了蜷,很想握成拳頭將那名御史也揍一頓。但只有忍。前頭她自己說了只有聽政之權,現在當然不能就此事發表意見。
方才這名御史彈劾武令媺指使人毆打楚國質子,眾臣皆默然。但是現在此言一出,又有數名御史和禮部的官員出列附議。
抬手輕輕撫摸遮住了朱砂痣的抹額,武令媺用手掌擋住自己陰郁眼神。她不明白,皇帝陛下早就說過即便她開府也要經常住在宮里,這些人為什么還急不可待地想她搬出去?難道她礙了什么人的眼睛?難道有什么人想做什么事情?
武令媺是個不折不扣的陰謀論者,想事總喜歡往深處遠處去想。大臣們不說還好,一說,她更加覺得不能出宮離開皇帝老爹。祿郡王又大手一揮,讓那名御史同樣寫奏章,他再轉交皇帝批閱。
自來乾寧殿議政,先把小事解決,再來攻克難事要事。又議了兩件事后,終于由禮部尚書打頭,眾臣拉開了秘密建儲和輔臣制大討論的序幕。
秘密建儲,這沒什么好說的,皇帝陛下已經做出了決定。大臣們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對此都好一番歌功頌德,明確表示了支持之意。而輔臣制,這就難議了。反對嘛,是和當任皇帝過不去;支持么,又是與下一任皇帝過不去。
武令媺事先已經料到輔臣的事兒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出眉目的,她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但是眼瞅著老半天,朝臣們都只是說些左右逢源的場面話,試圖兩頭討好,她覺得膩味極了。
足足過去小半個時辰,終于有人出列表態:“微臣以為,皇上于文武二殿之上再設輔政大臣乃是于國深謀遠慮之舉。只是輔臣的職司是否會與文武二殿重臣和六部相沖突,還需明確界定。輔臣的人選也是重中之重”
原來是謝駿大將軍朗聲陳詞。武令媺有點覺得他是皇帝老爹的托兒,否則任由這些大臣再打太極,這事兒不知要議到什么時候去。她向來認為,早做決定早安心。
謝駿表明贊成輔臣制后,又陸續有幾位大臣表了同樣的態。武令媺注意了一下,這些官員當中既有高至正一品的朝廷大員,也有位低的五品官員。雖然安綏老將軍不置一詞,但是安嘆卿附議了謝駿所言。
此外,以懷睦老親王為首的幾位立場中立的宗室親貴也出列表明了態度。這些人里有武宗厚。武令媺便知道,從來上朝就打盹的小十二肯定是得了皇帝授意來發言的。
祿郡王示意群臣肅靜,笑道:“父皇打算設立輔臣輔佐新君,這是父皇的好意,我們幾兄弟都是贊成的。”
便有大臣在暗地里大罵,既然你們這些皇子都贊成,怎么先前沒有一個人表明意思?你們那一黨的人也都像被縫住了嘴巴也似一聲不吭,倒坑得咱們在這兒兩面不是人。
“如今要議的就是輔臣的人選。”祿郡王掃視眾臣,緩緩道,“父皇的意思是在文武兩殿臣子中各選兩位,再選三位宗室,一共七人。懷睦叔祖,不知宗族會可有決議?”
懷睦老親王出列,向祿郡王欠身行禮。祿郡王急忙避開,并且深躬還禮。老親王手撫白須,笑瞇瞇道:“皇上交待的事兒,咱們個個都上心。昨兒下午,本王就召集族老商議了一番,定下了九個人選供皇上圣裁。”
武令媺立刻豎起耳朵聆聽。老親王念了九位宗室的爵位和名諱。人選當中并沒有老親王自己,但有他的次子,目前就任鎮西軍大都督的襄郡王。她比較熟悉的人選還有玉牒司主管肅親王。當老親王念到武宗厚的爵位時,她吃了一驚。
很顯然,武宗厚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入選宗室的輔臣人選,滿臉的茫然。武令媺微蹙眉尖,除了武宗厚,宗室輔臣人選里沒有別的皇子。
靜下心來思考,武令媺發現懷睦老親王提交的九名人選在年紀上很有點意思。就她所知,其中有五人,年紀都在四十五歲以上,年紀最大者已有七十歲。另外四人,除了武宗厚還不到二十歲,其余三人都是三十到四十歲的壯年。
武令媺很清楚皇帝陛下設立輔臣的用意。這些壓在新帝頭上的大山絕對不是擺設,是要當大用的。而輔臣由上一任皇帝指定,新君絕不可能自己給自己壓一座大山。這樣說來,如果輔臣年紀太大,在新朝根本就走不了多遠,又如何能長久盡責?
懷睦老親王雖然擺出了九個人選,但武令媺敢肯定,那幾位年高望重的宗室恐怕于輔臣無緣。倒是年紀在三十到四十歲左右的宗室有很大的入選可能。
至于武宗厚能入選,無外乎是占了一個皇子的名額。其余皇子,廢成庶人的、圈禁的、剛回國沒有資歷沒有聲望的、再加上想當皇帝的,看來看去,也就小十二能做代表。
武令媺不得不感嘆,老親王果然是老姜。宗室當中垂涎輔臣之位的人肯定不少,老親王將圣意揣摩得透透的,宗室的輔臣人選估計不會再有人加入,就在這九個人選里出了。
至于臣子中的輔臣人選,文安武安兩殿重臣,若是縮小范圍那就僅限于御前行走大學士和上柱國大將軍;如果皇帝陛下要擴大甄選范圍,那得連御前行走學士和柱國將軍們也都算上。嘖,有的選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