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可以僥幸脫身,可是這個人……若是不讓人認清他的真面目,綺彤就絕不會是唯一的受害者,還有忍氣吞聲離開的黎妍……可是,要怎么辦?怎么辦……
“大姑娘無事便請回吧,這里亂糟糟的,小心臟了大姑娘的鞋。”
借著院內通亮的燈光,幼翠已然看到她的軟緞繡鞋上沾染的泥污,心下一動,大姑娘這是上哪去了呢?
“我……我在找碧彤……”程雪嫣自己也不明白怎么蹦出了這一句。
“找碧彤?”
染了泥污的鞋、慌亂的神色、莫名其妙的邏輯……一向都是下人找主子的,這會竟然調個了……
這一切的一切落入幼翠心中,頓時形成了一番合理的解釋,而這個解釋不能不說是令人振奮的。
“碧彤不在這里,”幼翠突然熱情起來:“要不我陪大姑娘去別處找找?”
“不用了,”說實話,程雪嫣的腦子現在有點混亂:“我去祠堂看看……”
祠堂?這更怪了,祠堂除了逢年過節祭祖或遇到某些重大事件需要拜謝祖先保佑平日里少有人來,再說碧彤去那干什么?
等等,祠堂……少有人來……
幼翠眼睛發亮,這事變得愈發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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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將近,程雪嫣隱在祠堂外的松林中,懷里揣著把剪子,完全是一個古代女子為保貞潔慷慨赴義的架勢。
不過她仍舊是沒有膽量走進祠堂。
當然,在此之前,她也想過干脆就不要來這祠堂,以后小心點便是,可是她又害怕傅遠山惱羞成怒倒打一耙,他既然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讓每個人都說他的好,定不是個簡單人物,就連貼身貼心的碧彤也一門心思的認定他是好人而懷疑她的判斷就足以證明他的手段了,如果他真的要做出什么來,縱然她是清白的,可是此種形勢下會有幾人相信她?
可是她來了又有什么用呢?為避免他做出損害自己的事而獻身?只要想想就惡心,況傅遠山一旦見她就范必然不肯輕易罷休,那以后的日子……這種人就像叮在腿上的螞蝗,只要見了腥,便甩也甩不掉。只恨她那跆拳道只是個半吊子,若是實在不行……就戳他幾個窟窿,要不就剪了他的那個……這也是她選擇在此地見面的原因……可是會不會血流如注啊?萬一真的失手弄死了他……她不是沒有做這個最壞的打算,不過這樣人跡罕至之地恐怕即便是被發現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證據可能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可是她能下得去手嗎?況傅遠山力氣很大,且非常明白該如何制服一個人,而她不過是個弱女子……
干脆同歸于盡吧!
心中頓時涌出一股悲壯。忽然發現遇上傅遠山這種人是自穿越到這個時空以來最悲劇的一件事,不被相信,只能孤軍奮戰……
她緊緊身上的雪絮連煙錦披風,將頭發弄得更亂。這是她的另一個計劃,那便是裝鬼去嚇唬他,讓他知道做了虧心事,便有鬼敲門。
她也覺得這個計劃足夠拙劣,可是……
遠處傳來連續的“咚咚”聲,二更到了。
心猛的提起來,將剪子攥在手中,卻是不住的發抖。
忽然,遠處的青石路上走來一人,看模樣是個女子,穿得花枝招展的,即便是這樣的黑夜也如霓虹般顯眼,身量頗高,走起路來裊裊娜娜,竟一路扭進祠堂去了。
她不記得程府有這樣一個女子,不過也難怪,幾百號人,哪能記得那么清楚。可是這夜深人靜的,一個如此妖嬈的女子進了這人跡罕至的祠堂……多少有點引人遐思。
不過也幸而有了她,若是日后不幸再遇到傅遠山,就可以說……但是傅遠山一會就要到了,萬一……
她剛要挺身而出行俠仗義,可是這工夫,甬路上又來了一個人,飄擺的長袍上隱約可見山岳之紋……
在這個府里,袍服上繡有這種圖案的只有一個人……程準懷。
心一頓,緊接著狂跳起來,難道是……
她眼睜睜的看著程準懷也進了祠堂,心中一痛狂轟濫炸,糾結著要不要悄悄移過去一探究竟。
天啊,她要不要去提醒他們?一會傅遠山就要到了,萬一讓他看到什么香艷的場景,那可就……
未及她有所動作,便聽得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細細碎碎,時停時走,似是滿懷疑慮,又似是迫不及待。
她急忙再往后縮了縮,壓低身子,幾乎趴在了地上,卻竭力的探著腦袋循聲而望。
腳步聲漸漸近了,卻是愈發的輕,仿佛怕驚動了什么……
天啊,那人竟然站到了她的前面。
她急忙屏住呼吸,盯著在參差的樹枝外飄擺的繡著海棠花的八幅裙。
海棠花……
她記得在墨翼齋看到杜覓珍時,她就穿著這樣一條裙子,當時她還在想這圖案對于年近不惑的杜覓珍來講是不是太艷了點?
這人是杜覓珍……
她難道是來捉奸的?
不敢相信若是當真捉奸在床,杜覓珍會是何等表現,況幾日前又險些被程準懷休掉,凡此種種,負心漢……苦命女……
程雪嫣腦子已經亂作一團了。
繡著海棠花的八幅裙開始向祠堂緩緩移動了……
程雪嫣恨不能此刻發生什么巨變來阻止這一切,一時竟想就這般蹦出去阻攔,可是萬一被識破,問起她怎么會在這,她要如何解釋?
在許多關鍵時刻,人總是先要為自己著想,卻又害怕良心的譴責,兩者爭執之際,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態往不可遏制上發展。
當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跳出去順便祈禱杜覓珍千萬不要再靠近祠堂時,門已經吱呀呀的開了。
這一聲干澀的吱扭聲如一根生銹的鋸條在心上割過。
里面的人應該也能聽到吧,快點藏起來吧……
她緊張的盯著那重新掩好的門,等著聽里面的動靜。這時,遠處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些沉重,還帶著氣喘吁吁……
心一沉,探頭一看……
果真,是傅遠山。
這下要熱鬧了。
她是沒有勇氣奮不顧身的去色誘他離開此處,她的突然出現沒準還會引人生疑,于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推開那扇吱扭扭的門……
一切都靜了下來,靜得只能聽見自己壓抑的顫抖的呼吸……
“叮……”
“當……”
“咚……”
“啊——”
前面的分不清是什么聲音,但最后一聲高昂的叫喊一準是杜覓珍飆出來的,因為這聲音曾在幾天前嚎了大半夜,實在太令人刻骨銘心了。
程雪嫣立刻緊鑼密鼓的分析里面的情形,緊接著又聽祠堂里爆出幾聲叫喊,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哀鳴。
“咣”。
祠堂門轟然大開,兩個人扭打著從里面擠出來。
杜覓珍和傅遠山……什么情況?
隨后,像是從地底下鉆出來一般,四面火把螢動,眨眼就聚到了祠堂。
火光中,杜覓珍怒氣沖天的臉分外猙獰,拎著傅遠山的耳朵使勁往前一推,傅遠山就撲的趴倒在地。
“來人,叫杜先生去芙蓉堂!”
杜覓珍的聲音就像那風中的火苗一般凌厲抖動。
轉眼,一群人呼啦啦的離開了。
程雪嫣看著重新黑下來的青石路,只覺剛剛的一切恍若一夢,否則怎么進去了四個人只出來了兩個?程準懷和那個高挑的女子哪去了?難道仍舊藏在里面?祠堂她去過,并不大,而且里面設置雖然莊重肅穆卻也簡單,根本藏不住人的,難道是因為傅遠山目標太大才被杜覓珍一眼發現結果竟忽略了那兩個人?
她越想越好奇,盯著那大開的門口瞧了好半天,只見那門扇在風中詭異的吱嘎擺動,卻不見有人從里面出來。
她實在忍不住了,左右瞧瞧,并無動靜,方拎著裙子躡手躡腳的往祠堂靠近。
里面一片漆黑,有些瘆人,關鍵是想到那些個生硬冰冷的牌位毫無感情的排在那……
她收回已經踏進去的一只腳,想了想,仍邁了進去。
站在鋪灑在門檻內的一片夜光之中,凝神細聽……
沒有任何動靜。
莫非這里有后門?程準懷他們聽到動靜就已經逃走了?
她向里探了一步,卻始終無法讓自己進入那團黑,于是準備出去到外面查看一下。
可是就在這時,黑暗處突然傳來一聲輕笑……一聲男子的輕笑,但,絕不是程準懷!
她頭發都嚇得豎起來了……是不是哪個牌位忽然活過來,正在暗中偷窺她。
急忙轉身要逃,門卻忽然關上,帶起的一股陰風逼得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兩步,卻是跌入一個輕柔的懷抱。
剛要驚叫,只聽得耳邊輕輕飄來似是關心似是戲謔的一句:“害怕了?”
這個聲音這個語氣……化成灰她都能聽得出來!
她立刻回身一把推開他:“你怎么會在這?”
“我若是不在這,你的計劃怎么會這么容易實現呢?”
即便是暗夜,他那如火般魅惑的臉亦可發出不容忽視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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