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嘗鮮
館子實在算不上大，江琳估摸著，大概還比不上她租給白家賣香料的那間呢。
里面白墻紅桌很簡樸，但極為干凈，看著舒服。
臨窗一排放著四張桌子，一眼看過去，整個屋里大概也就只有十來張，其中有八張坐了人，江琳看他們衣著打扮，猜想應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看來這飯館也是不簡單。
見賀敏中進來，穿著青衣的伙計迎上去彎了個腰，笑道，“賀大人，賀夫人。”
“憫農不在？”賀敏中問道。
“掌柜的正好出去了。”伙計領他們走到東邊，里面還有兩間雅座，卻是在外面看不出來，一邊說道，“要是掌柜能想到賀大人會來，天大的事兒他都不出去呢。”等他們坐下后，他笑瞇瞇的側頭問，“還是照舊嗎？今兒賀夫人第一次來，要不要點些新鮮的？”
江琳抬頭看看他，這小伙計長得很白凈，笑容親切，真是個服務人才。
“加個豆薯燉牛肉。”賀敏中吩咐，并看了看江琳。
江琳猜他大概是詢問的意思，便點點頭，“這個好，我也想嘗嘗鮮。”
伙計嘿嘿一笑，“好哩，正好廚房剛買進一麻袋豆薯，被那邊月盛曲掌柜狠狠敲了一筆，結果咱們掌柜就去拉他灌酒，硬是喝了整整一夜，兩個人都是被抬回來的。”
江琳聽了撲哧一笑，問，“你們一麻袋用了多少銀子啊？”
伙計想了想，“好像是三十兩銀子，也就二十斤重。”
果然很黑啊，比她的豆薯芽都貴了一半呢，她心想，等以后真種出來了，看來市場還是有的。
不一會兒，菜就陸續端上來，四菜一湯，兩個人夠吃了，外加一小壺酒。
菜色很漂亮，就單表面看來，絲毫不遜于賀家的大廚，她夾了塊放進嘴里，細細品了品，笑道，“怪不得爺會來這里，看著一摸一樣的菜，原來味道相差這么多。”倒不是說家里的廚子不行，而是這飯館太有自己的特色，同一道菜，嘗起來卻是大相徑庭，明明看著是行不通的，可多了那些滋味，卻更加回味了。
賀敏中笑笑，端起酒盅來喝。
一股似曾相似的味道飄過來，江琳恍然大悟，“那次爺身上的酒味就是這個啊？”賀敏中不太喝酒，所以她記得很清楚，也因為這味道太濃烈。
“這酒叫百味，是這兒特有的。”他放低酒盅。
她湊過去看，百味酒色澤如琥珀，靜止的時候好像一塊玉，但稍稍搖晃，那味道就沖天而去，能嗆得人咳嗽。
“為什么叫百味？”她好奇，“難道喝上去有很多種味道么？”
賀敏中一笑，“你可以自己嘗嘗。”
她瞅了他一眼，伸手把酒盅拿過來，輕輕抿了一小口，那滋味果然奇異，好似苦，好似辣，沿著喉嚨往下的時候像火燒一樣，可過后又有微微的甜。她忍不住吸了口氣，舌尖立刻又酸了，她睜大眼睛，“真好玩，這到底是怎么釀制的啊”
“既是百味樓的招牌酒，自然無人可知。”
“那倒也是。”她把酒盅放回去，手指停頓了一下。
一時興起竟然就拿了他的，倒是有些唐突，幸好唇上沒有抹什么紅，不然映在上面，可就扎眼了。
而賀敏中好似沒在意，若無其事得繼續拿起來喝。
最后端上來的是豆薯燉牛肉，豆薯事先炸過，很香，牛肉也是燉得剛剛好，味道濃郁。
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不過賀敏中付飯錢的時候，江琳嘴角抽了抽，這百味樓掌柜還好意思灌曲越的酒，簡直就是一丘之貉嘛就那么點菜，還能收人家十五兩銀子
“真貴呀。”她小聲嘀咕，想當初為了省錢她可是早飯晚飯都吃饅頭地，如今一頓飯竟也能抵上別人幾個月的飯錢了。
賀敏中瞧瞧她，心道，居然還如此節儉，這十五兩銀子對于他們家來說，能算什么呢？看她的樣子倒好似從窮人家里出來的一樣……
“爺，這百味樓生意好不好？”她忽然問。
他收回目光，“自然好，現在時間還不太晚，若是再過會兒，恐怕都沒地方坐了。”
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思緒就不知道飄去哪兒了。
兩個人回到賀家，天色已經暗下來。
知道賀敏中帶了江琳去外邊兒吃飯，賀大夫人倒是很高興，這幾年來，對這個兒子一直有愧疚，自己也知道若沒有她這個母親的規勸，他恐怕不會順從賀瑛，如今夫妻倆相處和睦，自然是放心下來。
見她眉開眼笑，賀敏慧直翻眼睛。
比起其他的小姐，她算是極為自由的，只要有大哥跟母親的允許，總能出去見見，只沒想到有一天，大哥居然還會帶大嫂出去，那真是聞所未聞難道真如同梅姨娘說的，大哥現在就只寵愛大嫂了？想想也是，一向受寵的梅姨娘都甘拜下風了，還有誰會是她的對手？聽娘的意思，以后內宅還要交給她管呢，那到時候她會善待她這個小姑子嗎？
估計是難
她冷冷哼了一聲，“大嫂也真是的，身為國公府的長媳，居然就拋頭露面，也不怕丟了賀家的臉”
江琳油鹽不進，仍是笑瞇瞇的，“確實是我疏忽，以后會注意的，可不能給四妹立了壞榜樣，以后出入還是得有個禮數。”
賀敏中本想幫她說話，誰料她一出口卻是綿中帶刺，一反常態。
賀敏慧氣得差點拍桌子，可賀敏中也在，她不敢造次，便忍著道，“真是謝謝大嫂了，不過我好得很，大嫂沒來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用不著關心這個。”
廣明翠在旁邊看好戲，她才被放出來，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所以一語不發。
“那當然好，四妹既然那么乖，以后早上有空便來用飯吧，尤其是休沐日，世子爺會嫌冷清的。”江琳笑容親切，又看向賀大夫人，“娘您看呢？四妹年紀也不小了，將來可沒多少機會，兄妹倆吃幾頓早飯應該也沒問題吧？”
大夫人笑著應了，“說的也是，從小就纏著敏中，你這個大嫂不介意，我這個娘自然也沒話可說。”
賀敏慧愣愣的，完全想不通她為何那么做。
出來的時候，江琳道，“剛才我自作主張了，不過也只是想四妹好，爺如今對她的態度，只會令情況越來越壞。”
賀敏中停下腳步，那時候他確實也是有些驚訝的，但情況越來越壞又是什么意思？
見他眉頭微蹙，她解釋說，“四妹向來崇拜世子爺，又得家里所有人的寵愛，那回被爺禁足是第一次吧？爺有沒有想過，從天上掉到地面是什么感覺？對于四妹來說，興許她已經嘗到了，可她又很任性，也許不會從自己的身上找問題，那么，最后又會把錯歸咎于誰的身上呢？”
賀敏中目光落到她身上，“你的意思，是她會怪責于你？”
“也許。”江琳想起賀敏慧的眼神，面色沉了沉。
賀敏中沉默了，他從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也難怪她會邀請四妹來用早飯，以此緩和他們兄妹間的關系，也表現出自己做大嫂的寬容，表明她并無意與四妹作對。
“爺還是一如既往對她比較好，只不過，適當的規勸是必須的。”這是江琳思來想去的最后決定，雖然賀敏慧敵視她，可她畢竟是賀家的小姐，也是她的小姑子，兩個人關系弄僵始終是不好的，更何況賀敏中內心里是真疼愛這個妹妹，要他難做的話，只會損傷他們夫妻的感情，那么，硬的手段不行就只能用軟的。
“難為你為她想那么多。”賀敏中深深得看著她，忽然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好似負擔了什么東西。
江琳展顏一笑，“都是一家子，為彼此想也是應該的。”不過，倘若是賀敏中不在意的人，她也不會費什么心思，比如賀敏安，廣明翠之流，只要不招惹她，和平共處她不介意，但是若不是，就算是一家人也只能分個高低了。
賀敏中聽了眼眸微微窄下來，他的眼睛明亮有神，上翹的眼尾顯得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難以接近，可現在卻柔和的好似溫水。
江琳被他這么看著，臉頰慢慢紅了，忙轉過頭去道，“外面好冷，我們快些回去吧。”
賀敏中笑笑，兩人并肩往回走去。
快到院子的時候，只見遠處有個人影直奔而來，口里喊著世子爺。
走近的時候江琳才發現是葡萄，梅姨娘的貼身丫環。
“世子爺，快去看看我們主子吧，她都吐血了，剛才大夫來看過，熬好的藥怎么也喝不進去，大夫說要是一直這樣，就不能活命了”葡萄滿臉的淚，眼睛紅腫，又沖江琳跪拜道，“少夫人，只要爺去見見就好，實在是不行了，不然奴婢也不會來求。主子也攔著，說別去，可，可是奴婢不能看著主子死啊世子爺，求求您去看看她吧”
江琳略靜了會兒才說道，“爺還是去看一下吧，最近梅姨娘身子是不好，這都病了幾回了。”
賀敏中猶豫了下，還是往那邊去了，葡萄松了口氣，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