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過年禮

其實江琳又哪里睡得著，她在床上滾來滾去，終于忍不住爬起來，披了件厚披風就沖到書房去了。

只見賀敏中還在那里，燭光下，他的臉略有陰暗，像沉默的雕塑。

“爺，你不睡么？”她輕聲問。

門口，她歪著頭，略帶調皮的笑，像天真無邪的孩童，又像洞悉世事的女子，賀敏中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直到燭光被火一晃，才想起夜已經很深了。

他走上兩步，把江琳摟進懷里，她還是沒有那么無情，知道給他臺階下。

“你真的想要我去那邊？”他臉頰磨蹭著她頭頂的秀發。

聲音清亮中有些沙啞，緩緩的，真動了情。

江琳想了想，終于道，“不是，但……”

“別說但是，爹跟娘那里，我自會找機會解釋。”賀敏中打斷她，“只要你不想，那就行了。”

她的心快跳起來，覺得身子有些軟，腦袋有些空，那感覺很是異樣，他這么說到底算是……她抬頭看了看賀敏中，他眼眸清澈透亮，很清楚自己在說什么。

她低下頭，沉默不語，什么回應都沒有。

賀敏中心沉了沉，手放開她，徑直走去了臥房。

江琳第二日早上醒來的時候，久久的坐在那里，什么話也不想說。

賀敏中昨晚表明了想法，對于她來說那應是欣喜的，可為何卻覺得沉重？好似突然多了什么負擔？

她長長嘆了口氣，先不想這個，就他不想去姨娘那邊，賀老爺跟大夫人都不能同意啊這可是一個封建社會，哪有兒子可以忤逆父母，又能對抗整個社會體系呢？他既然有姨娘了，不去則是不人道，總不能讓人家一直守空房吧？除非……

除非休了

但這樣的話，自己妒婦的名頭恐怕是坐實了

憂心忡忡起來用了早飯她就去了大夫人那里請安，羅紀也在，正稟告置辦年貨的情況，“……錦綾五十匹，紅棗兩百斤，銀耳一百斤……”是給各個府邸送過年禮的，賀家人際關系極廣，每年就過年這一項來往就得花上幾萬兩銀子，若加上中秋節等重大節日送出的東西，就得有五六萬兩了。

當然，收的也不少，昨日就有好幾家已經把過年禮送過來了，都是些寓意吉祥喜慶的。

大夫人聽完招招手，叫過一旁的張瑞芳，“這是名單，你就趁著這幾日讓人送出去吧。”

江琳這才上來問安，大夫人略微點頭，臉上沒有露出平常一貫的微笑，很是冷淡，她就想起昨晚上的事，該不是大夫人得知賀敏中還是沒有去姨娘那里，惱了吧？可這事她實在圓不過來，只得沉默以對。

“廣大人跟廣夫人這幾日也要到了。”張瑞芳提到，語氣唏噓，“我讓人已經收拾好廂房，二侄媳若是知道自己爹娘要來，醒了就好了。”

大夫人也嘆氣，“是我對不住親家老爺夫人，哎，來了定要好好招待，到時候請白太醫來看一看。”

廣明翠的娘家本來也是在京城的，后來廣老爺調職去了符陽，離這里大概有三四天的路程，廣老爺知道自己二女兒出事，立刻給上司請了假，加上本來就要到春節，便多放了幾日，他處理好事宜就帶著家人來京城探望。大夫人到時候說請白太醫來，也就是想證明已經盡力，御醫在此也治不了，實在不是賀家的過錯。

看樣子，錦月的心愿也不可能達成，大夫人定然是不會為她家人求情的。

賀敏安跟賀敏慧這時也來問安了。

大夫人瞅了賀敏安一眼，叮囑，“親家老爺夫人馬上就要到了，你好好看顧下明翠。”

也就是讓做個樣子給廣家的人看看，江琳搖搖頭，聽說賀敏安自從廣明翠不省人事后，夜夜都在向姨娘那里歇息，大夫人肯定也是知道的。

賀敏安點點頭不說話。

大夫人就說乏了，自顧自的進去休息，沒有跟江琳說一句話。

張瑞芳也瞧出不對，出來后就笑著道，“大嫂也是累了，每年過年都是很折騰人，好多事還是要她親自去處理的。哎，二侄媳偏又這時候出事，”她頓了頓，“廣家老爺現在也做到知府了，二侄媳是他最疼愛的二女兒，來了不知道會怎么樣呢，罷了，這些事說多了惹煩憂。大侄媳，廚房那邊的事你多盯緊著些，過年買入的東西太多了，你又不太熟，小心出點紕漏。”

是在提醒她那邊都是廣明翠的人呢，江琳心想，還真是難得，但說了等于沒說，她難道自己不知道么？就笑了笑，“謝謝嬸嬸提點。”

“辛苦二侄媳了，嬸嬸我也是頭痛的很，這邊忙的沒得空偷閑，心兒又……”

江琳忙問，“堂妹怎么了？”

“落水之后一直有些虛，藥是吃了。”張瑞芳極為擔憂的樣子，“怕她是有心病，好好的突然掉進水潭，后來又傳什么鬼魂，她一個小丫頭膽子小，怕是嚇著了。”說著憤憤然，“都是那些亂嚼舌頭的下人，王姨娘的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還要拿出來提，不是讓人添堵”

這是在故意透露消息給她？張瑞芳向來謹慎，要從她那里探口風是極難的，除非她主動說。

江琳也不排斥，順著道，“確實可惡，聽說娘待王姨娘也是極寬厚的，現在下人胡言亂語，可不是在給娘抹黑？該打”

“可不是么，我下面兩個婆子也給我掌嘴了，好的不學，風言風語倒是傳的快。”張瑞芳像是想起往事，感慨道，“不過王姨娘人也好，我是跟她有過接觸的，大嫂也很喜歡她，總是賞這賞那的，也讓敏玉常去看看……這孩子也是可憐，王姨娘死了后是不吃不喝，成天到晚的哭，好久才恢復過來。”

又在提賀敏玉，這是最主要的目的？江琳還沒答，張瑞芳卻拍了拍自己大腿，“還說下人們提，看我這腦子不說了，不說了，都是陳年舊事，也沒幾個人能記得。”說完就告辭走了。

江琳想了一路，恐怕話里有玄機，到了房里就讓香凝去查查當年王姨娘身邊的人，自己則去了大廚房。

點算了下人數，發現今兒負責擇菜的甘婆子不在，這時間，她擅離職守，自然是要罰的便當即指了一個姓葛的婆子替代她，又叫青玉留下來，說甘婆子來了就讓她滾去漿洗房洗東西，若是不服，直接打二十板子。

滿屋子的人都驚得面無人色，誰都知道甘婆子是廣明翠的人，心里也清楚這妯娌二人關系不好，但廣明翠現在還中毒暈迷著，本以為江琳會看在這情面上暫時緩一緩，所以就有些蠢蠢欲動，想從里面撈些好處。結果這大少夫人一來就因為那么小的原因鏟除了甘婆子，這招殺雞儆猴成功震住了眾人。

若是誰還想動手腳，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被發現可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此刻，兩個姨娘在外面等著請安。

梅姨娘瞧瞧阮姨娘，“聽說前幾母親來看你來了？”

阮姨娘心里惱怒的很，那日她把情況告訴母親，也就是想讓父親給賀家施施壓，結果明明老爺夫人留了人說話，可世子爺晚上還是沒有來，可見在他心里，早已經沒有她了這比起葉丹樺在的時候更加可怕，那會兒雖然葉丹樺時時打壓妾氏，可世子爺每月總會來上幾天，哪像現在，她想著暗咬銀牙，也難怪梅姨娘這么恨夫人

“你就照舊藏著端著吧。”梅姨娘譏諷的笑，“等哪天世子爺把咱倆休了，那就一了百了。”

阮姨娘身子一震，她忍不住道，“你胡說什么，這哪是說休就休的，大夫人也不會同意。”

梅姨娘沒回答，撇著嘴笑，仍是一臉的嘲諷。

阮姨娘就更加心慌慌起來，就算不休，這種守活寡的日子還有什么盼頭呢？

江琳從大廚房回來，見到兩個姨娘還在等，就皺皺眉，“百合，不是讓你說了，今兒不用請安了么？怎么還讓兩位姨娘等著？”

“夫人不要怪百合，我是看姐姐整日的忙，總是見不到，所以這次才等的。”阮姨娘搶先道，“夫人得注意身體，那么辛勞要是熬出病，可不是得讓世子爺心疼。”說著拿過丫環手里的食盒，“這是補身子的湯藥，熬了一整晚呢，夫人趁熱喝才好。”她打開來，“里面放了黃芪，當歸，紅棗……讓小廚房精心挑選的。”

她滿臉的誠摯，對于這樣的討好，江琳也不拒絕，叫百合接了，“勞你費心，謝謝了。”

梅姨娘冷眼旁觀，心道這阮姨娘還真不簡單，明明都要氣爆了，還能拉下臉去討好這個女人，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她可不信世子爺就能為這個去阮姨娘房里了

“年前事情多，進出府的人多，你們好好管束下自己院子里的人，別惹出什么事。”江琳叮囑，“要用什么，盡可以說一聲，我讓人送過去，你們也有親戚之間來看望的，都提前來說下，沒什么不行的，就是規矩得按著來。”說著語調嚴厲了幾分，“若是出了差錯，到時候別怪我嚴懲。”

阮姨娘立刻就應允了，梅姨娘梗著脖子，好像低不下頭來似的。

江琳也不管她，反正出事了，她是要治的，至于表面上恭不恭順，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