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年年第211章現實
現實是,兩個人感情再好,可一同前行的道路上卻總是鋪滿了荊棘。(小說館永久網址:Http://)
江琳對賀敏中坦然相告,并不代表事情就順利解決了,畢竟國公府不似別的家族,事事都難以自主,比方說,姨娘的問題。
大夫人這日就問起江琳吃藥的境況,白太醫診斷過后沒幾天她便收到三表姐章云惠的信,說方子沒有任何問題就是治療不孕的,叫她不用疑心也不要太擔心,說不孕這種事不是絕對的,有時候有些人心情一好便能懷上,倒是叫江琳頗受安慰。
既然方子是對的,看來自個兒真是被以前的病弱身給拖累了,所以大夫人問起來她總是沒有底氣,這種事做不得假,大夫人也不是傻的,面對事實比較好。
果然,大夫人就提起梅姨娘來了,說若是治不好總得給賀敏中留個妾氏,不能讓賀家從此絕了后。
這話就奇怪了,賀敏中下面可還有兩個弟弟呢,就算要施加壓力也不用口不擇言,但江琳秉承做人媳婦當賢惠當大度的原則,只說一切隨大夫人的心意,但休梅姨娘的事本來是賀敏中決定的,她作為妻子做不得這個主,所以讓大夫人跟賀敏中商議便可,意思是自己不參與其中。
大夫人被她四平八穩的話堵了回去,絲毫拿不了她的錯,心里也是恨的,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媳婦就等同下不了蛋的母雞,見到婆婆早該羞愧的很了,而江琳雖然態度謙和,可骨子里卻并沒有什么卑怯,那樣坦然的眼神令她極為不舒服,但也沒有辦法,從金桔那里得知,大兒子已經知道她的情況卻仍沒有減去絲毫寵愛,可見這個大兒媳地位的牢固
江琳恭謹得告辭之后便回了自個兒院子,如今什么事都不用她做,倒是清閑的很。
香凝捧著一碗藥過來放在桌上涼著,飯后半個時辰服用,從大夫人那里請安后再過一會兒時間就正正好。
七月的天微涼,此時已是初秋,她伏下身趴在寬大的書案上,一頭烏發從兩邊垂落下來,像極了小小的瀑布。
香凝輕笑,“夫人是才起來又想睡了么?”
青玉嗤的一聲冷笑,從青花陶瓷大碗里拿出幾顆蓮蓉軟心糖擺在小碟上道,“夫人哪里是想睡呢,定是給大夫人又責備了夫人日日都在喝那么苦的中藥,我看著都心疼,哪有那么快有效果的,怪不得說富貴人家更是無情,要我也是氣得不想說話了。”
香凝見她又提這件事,拿手肘撞撞她,小聲說,“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青玉微微閉眼,“實在是太氣人,竟然什么事都讓四小姐去管了。”她在意主子在賀家的權勢,自是心里不痛快的很。
江琳抬起頭,伸手攏一攏亂飄的頭發,淡淡道,“藥拿來。”
香凝就捧著藥碗過去了,青玉端著小碟在旁站著,那藥聞著就令人想掩鼻,江琳每回喝完都有嘔吐的,真是苦得要人命,所以糖必是要準備的,喝完藥拿幾顆扔進嘴里抿著才能漸漸淡化如膽汁般的苦澀。
也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白太醫并沒有明說要服用多久,但她再也不會排斥生孩子了,所以只能堅持下去。
而賀敏中曾說要請別的太醫看看,期間也確實找了兩位過來,結果答案竟是一樣的,而白太醫在太醫院里僅次于陶太醫,那兩個太醫便說還是依照白太醫的方子為好,更是讓人生出幾分絕望,幸好此前兩人已經同心,倒也能接受,就決定暫時先用著藥,若是沒有好的結果再找其他法子。
見她喝完藥,青玉忙把糖遞過來。
此時窗是開著的,梅姨娘正好站在遠處,看到江琳的狼狽相,清脆的笑聲便傳進來,“原來夫人也像小孩子呢,喝藥還得用糖伺候著。”
江琳差點被入喉的糖水嗆到,咳了幾聲抬起頭正好對上窗外梅姨娘的眼睛。
香凝幾步走到門口,側頭沖梅姨娘喝道,“夫人不是準梅姨娘別來請安了么,怎的又私自過來?紅豆,你怎么看門的”
紅豆聽到聲響忙忙得奔過來,扁著嘴,“誰知道這會兒有人來呢,我剛去小廚房了。”
連梅姨娘三個字都不叫了,可見她這個妾氏在旁人眼中的地位,梅姨娘目中閃過絲狠意,臉上卻微笑著,略略頷首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婢妾自是要來看望看望,難道這都不對了么?叫別人知道,可不得說比婢妾不懂尊卑?”
也就幾個月時間便要被休了,江琳移步到外屋,語氣淡漠,“梅姨娘有心,既問候過,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梅姨娘卻不走,還往里邁了幾步,偏頭看見那尊送子觀音,嘴角更是含了抹嘲諷,“聽說夫人這尊送子觀音是青云庵請來的?可是費好大勁呢,只可惜這青云庵真是空有名頭,并不能為人解憂啊夫人該當去責問那庵里的大師,是否壞事做盡得報應了,竟是不能保佑人了呢。”
青玉氣得兩頰緋紅,罵道,“夫人面前也敢胡說八道,你算什么東西?過些日子也就被趕出去了”
梅姨娘彎起眼笑,帶著點不屑,“可憐的丫頭,你主子沒跟你說么?如今夫人不能為世子爺開枝散葉又豈能有資格趕我走?再說了,這事得大夫人說了算,一個連孩子都懷不上的人有臉霸著世子爺么?要害人家斷子絕孫不成啊?”她發出咯咯的聲音,“要我就自己寫封休書,以七出之罪把自己休了,省得在這里丟人現眼”
青玉聽了恨不得上去甩她兩巴掌,江琳一把按住她肩膀,冷冷道,“娘能保得住你的話當初就不會同意世子爺的決定,我要是你絕不會自欺欺人。”
不等梅姨娘有所反應,香凝輕笑一聲,“我們夫人不管她有沒有孩子,世子爺都當她如珠如寶,哪像有些人,就算能生十七八個,可棄之如履又有何用?要是我的話早就拿根繩子上吊了,”說著一捂嘴,“哎呀,聽說有些討厭鬼是吊都吊不死的,只會死賴著別人府里,趕都趕不走呢。”
梅姨娘臉色鐵青,她何嘗不是用死威脅過賀敏中,可惜現在毫無用處,但見江琳面目平靜,絲毫沒有怒氣,更是恨得心口涌血,生不出孩子對于女人來說可算是奇恥大辱,可這個女人竟然毫不自卑么?難道這都刺不到她的軟弱之處?
她瞪著江琳,“我不信世子爺不在乎”他可是嫡長子,將來注定是要繼承爵位與家業的,沒有子嗣絕對不行
風中,她本來紅潤的嘴唇呈現出淡淡的紫色,好似在冬日里被凍著了一樣,那身淺紅色牡丹衣的前襟有幾絲污跡,在陽光下分外的明顯,像堅硬的石頭裂開的縫隙。
江琳憐憫得看著她,梅姨娘原本是最注意服飾的人,如今卻變邋遢了,可見賀敏中要休妾的決定對她來說打擊有多巨大,她微微嘆口氣,轉過身,“請梅姨娘回去吧。”她忽然發現就連剛才那句話都不應該講。
有些人是注定見到棺材都不掉淚的,見到黃河也不死心。
青玉憤憤得盯著她背影,跺腳道,“真該痛揍她一頓叫她知道厲害”
香凝斜睨她一眼,“夫人向來不喜歡跟她計較,如今又是這樣的處境,若是叫大夫人知道你一個丫環跑去掌梅姨娘的嘴,越發覺得夫人托大了。這種時候還是忍一忍的好,你打不得嘴上也不輸于她,何必動手呢。”
青玉揉著胸口,猶自火大,“你不是不知道,自從夫人被撤了權,哪怕去大廚房里要些東西都推三阻四的,那邊花房也是,夫人那日要的燈籠花現在還沒送來。那段時間杜媽媽老實了會兒,如今又是故態復萌了。”
江琳聽著眉心一簇,面色冷下幾分,“看來你最近燥得很,怕是去五谷莊幾日比較好,那邊是你爹娘全權負責,你去到那里自也有你管的份兒”
見她語氣嚴厲,青玉慌了神,低下頭捏著淺藍衣角道,“奴婢是替夫人不值,夫人花了那么些心思才把內宅管得井井有條,如今大夫人一句話就把所有辛勞都抹去了,還有那些下人們,一個個都是見風使舵的,全不顧夫人當初對她們的照顧。”
江琳哼了聲,“有心的自然懂得感恩,無心的對她們再好也無用,這次倒是更能看清人心。”她審視得盯著青玉,“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但你爹娘在五谷莊衣食無憂,小寶又跟著五弟,世子爺都許了以后跟羅管家學習,你還有什么不滿的?香凝無父無母,比起她來你實在幸運很多。當初我在江家也是個不得看重的女兒,你既然跟了我,必得明白,人沒有從頭好到尾的運氣若是不懂這一點,你趁早離了我,誰知道哪一日我是不是一無所有呢?”
青玉撲通跪下來,搖著頭,“奴婢絕沒有這個意思,就算夫人一無所有,奴婢也絕不會生出二心,奴婢對夫人只有感激,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房里靜默了會,只聽見外邊兒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半晌,江琳抬抬手,語調里有些許倦意,“起來吧,我信你就是。”